第42章 情詩與松子糖

維塔麗朝他笑了笑,“我知道。我得走了,我下周末返回魯昂,會提前給你送信,告訴你哪一天、幾點出發。噢,還有,克羅斯瓦莊園有不少油畫,但有一些有損壞,我想挑一些畫作出售,還要修復其中的一些。古皮爾也接畫作修復的業務嗎?”那還是前幾年莊園被普魯士軍隊用作指揮部的時候遭到的破壞,已故的卡羅琳太太覺得看著心煩,就把那些損壞的畫作從墻壁上取了下來,放在一間空房間裏收著。這次還是她想要更換室內裝潢,管家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些物品。

“古皮爾不接畫作修復,”文森特搖頭,“但我可以給您介紹很不錯的修復畫師。”

她點頭,“行。到時候看過了再說。”她戴上白緞手套,伸出手,“再見,梵·高先生,下次見。”

文森特·梵·高略顯笨拙的吻了她的手背。

*

讓·路易·福蘭總覺得維塔麗現在跟以前大不一樣了,但要讓他說,到底哪兒不太一樣,又不太好說的清楚。

也許是長高了?或是,長大了?

總之,不再是那個剛從沙勒維爾來的土裏土氣的“小丫頭”。

只是看她一揮手花了幾千法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知道這女孩真的是有所不同。她身上沒有那種窮鄉僻壤小城長大的女孩的畏畏縮縮,禮儀方面有所欠缺,但也就是不像那些名媛淑女受過禮儀教育的恭謹,那種恰到好處的鄉野天真,反而為她增添了魅力,她不像那些從小接受禮儀教育的女孩那麽呆板,也就更討人喜歡。

阿瑟不在巴黎,福蘭總是自詡為維塔麗的保護人,很是自覺的把自己放在哥哥的地位,哥哥帶妹妹買新裙子、漂亮的新款女帽,那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

維塔麗長得很美麗,很像阿瑟,臉小小的,圓圓的,臉蛋肉嘟嘟的,還是個少女的模樣,但已經能看出來,將來一定會成為光彩奪目的大美人;膚色白皙,有一雙顧盼生輝的動人的藍眼睛,實在非常適合成為畫家筆下的人物,他光是半身肖像畫就給她畫了不下20張,加上素描之類就更多了。

他帶維塔麗去女帽店買新帽子,得意洋洋又謹慎的為女店員介紹,這是他的妹妹,女店員很殷勤的招待她,為她試了很多今年時新的帽子,最後她挑了三頂帽子,兩頂冬天的外出帽子,一頂緞子的室內帽子。女帽要比男帽貴不少,三頂帽子花了80法郎。

福蘭付了賬,又帶她去餐廳吃飯,吃過晚餐,送她回家。

*

加百列·奧蘭的信放在她房間的桌上。算了算,她生病那天給他的信應該剛到倫敦,他還沒來得及給她寫回信。

用拆信刀拆開信封,抽出信紙。

加百列真的是越來越會說情話了,大概還因為阿瑟是詩人的緣故,每次信末都會給她抄一首情詩,莎士比亞、彭斯、華茲華斯、拜倫等等。

“啊,我的愛人像朵紅紅的玫瑰,

六月裏迎風初開,

啊,我的愛人像支甜甜的曲子,

奏得合拍又和諧。”

又或者: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像夜晚

皎潔無雲而且繁星滿天;

明與暗的最美妙的色澤

在她的儀容和秋波裏呈現;

耀目的白天只嫌光太強,

它比那光亮柔和而幽暗。”

*

啊,誰不愛聽美妙的情話呢?

*

她心情愉快的開始給他回信。

煤油燈很亮,是沒有電燈的時代最好的照明工具,桌上放著兩盞煤油燈,照亮了大半間臥室。

寫完信,擰滅了煤油燈,上床睡覺。

*

早上,叫德拉埃上學途中幫她把信寄了。10點多,又收到一封信,來自文森特·梵·高。

她挺奇怪,想著他有什麽要跟她說的?明明跟他不熟。他將來——死後——會成為世界上最著名的畫家,但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藝術品銷售員,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學畫畫的。

其實看到他的時候,她的內心甚至毫無波瀾,還有點失望:就是一個長相普通的年輕男人嘛。他多大來著?好像沒問過他,但他看上去比阿瑟要大幾歲的樣子,阿瑟現在還是像個16、7歲的少年,臉嫩。

她拆開信。

“日安,蘭波小姐:

您上次問的藝術品修復畫師的名字是xxxx,住在xx街22號,您可以先去信詢問修復的大概價格,他按照修復面積來收費,價格公道,量大從優。

我聽福蘭先生說您的哥哥蘭波先生是一位非常有潛力的詩人,但我沒法在市面上找到他的作品。我很想能拜讀他的作品,您能謄抄一些他的詩歌寄給我嗎?希望我的請求不會讓您覺得厭煩。

福蘭先生還說您將來會成為了不起的畫家,我並沒有見過您的畫作,我想他可能有點誇張,但我相信他的鑒賞能力。您是在向德加先生學習,是嗎?祝您學習進步,早日實現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