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飲溪此刻只有一個念頭,不管不顧沖出去找到他,找到封戎,然後再也不和他分開。這意願過於強烈,幾近在心口處燒起了一團火,要將她的神魂都燒起來一樣,胸口的赤龍印更是仿佛有了感應,灼灼發燙,與之前在大胤皇宮裏那一次極為相似。

起初只是有些灼熱之感,再後來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集中竄起往胸口那個地方湧。

心臟驟停,靈力一時失了控,飲溪從雲端之上跌了下來。

眼前逐漸開始模糊,胸口那地方燒的越發滾燙,就連意識也一並模糊起來,她看了看前方,雲端之際沒有他的身影。也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興許他已回了魔界。

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刻,飲溪腦海中什麽都沒有。

……

再一次醒來時,飲溪已回到了潛寒宮,睜眼便是熟悉的擺設,床前坐著兄長,見她醒了,手掌微動,又一次覆在她的經脈之上。

“為何會突然暈倒?”

與上一次相同,醒來後身體沒有任何不適,飲溪後知後覺摸了摸胸口:“應當是沒有大礙的。”

清宵探她經脈,確實也看不出什麽不妥,見她眼底還留著適才哭過的紅,眼神一黯:“好好休息,修養好了再去尋他也不遲,往後你們還有很多時間。”

飲溪點頭,方才那一陣沖動過去,如今取而代之填滿心頭的全是害怕,就如先前她前往侯府時一樣,越靠近從前熟悉的地方,便越是心慌。

她不知曉如今經歷這麽多事了,該如何去面對封戎,她該說什麽,又該做什麽,如今你對我錯的,一切早已混淆在一起不清不楚,她要如何才能讓兩人回到從前的模樣?

飲溪心裏頭怕,這一昏迷仿佛將心放在冷水中鎮了鎮,再不能鼓起勇氣去追一次。

*

封戎不知曉自己是如何回到魔界的,一路上聽不到自己的心跳,什麽都無法看在眼裏,什麽都無法聽在耳朵裏。

耳邊一遍遍重復著清霄帝君的話,重復著飲溪願為他殞命之事,想起一遍,心口便是一次無比清晰的刀割之痛。

原先一直以為兩人之中是他愛的較多,從一開始便是她隨心所欲,從一開始她便沒有將他放在眼中,是他一路追著、念著,自開頭便被她奪走了目光,一點一滴,占據了他的心,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封戎發覺自己再不能沒有她。

一連兩世,他走著與從前同樣的路。

他願意為她做盡這世上所有的事,為了將她留下不擇手段,為了她甚至可以去死……而他這樣愛著的那個人,兩次不告而別,兩次將他推離開身邊。

封戎一直就知曉,他愛的更多,始終是他離不得她。

如今卻千年真相大白,他才知道,原來並非說出口的才能算作數,她身為一個仙有太多的不得已,雖然心性純良,時而天真到在旁人眼裏看來像孩童般愚笨的地步,可是封戎清楚,飲溪是個再有原則不過的人,絕不會因為任何事而離開底線半步。

第一次相愛,仙魔勢不兩立。

第二次相愛,他從頭到尾欺瞞著她。

她又做錯了什麽?

封戎不敢想,若是當年甘余神君一擊,果真令她殞命,屆時他該如何自處?只怕寧願以身赴死,就此魂飛魄散去陪伴她。

……

一路失魂落魄回到魔界,他在洞府之前看到了一個人。

宮殿是他的居所,但他萬年不愛在人前露面,常年居於魔界幽深之處,這地方只有赫褚知曉,二人時常月下對飲。

此時赫褚就站在屋前,對著他丟了魂一般的模樣毫不意外,仿佛早就料到會如此。

“你來做什麽?”那雙黝黑的眸子中沒有光。

赫褚笑了笑:“自然是來瞧你的笑話。”

封戎恍若未聞,越過他便往屋子裏走。

“是不是感覺自己快要死了?或者說恨不得就此死去?”

聲音自後方傳來,封戎緩緩停下腳步,只覺現在連邁出一步的力氣都沒有,魂魄好似被抽幹,如今填在他軀體中的不過是千年來數不清的執念。

“……我該怎麽做,我如今還有何顏面見她?”

赫褚淺笑:“堂堂魔帝肯為心愛之人在不周山中受苦數百年,又肯化作凡人歷七世尋覓之苦,如今竟然不知曉該如何做?”

他身形一震,聲音低到幾不可聞:“我做再多又如何,幾次三番向她保證會護好她,終究是次次看著她陷身於水火。我甚至不能保她不受傷害,還有何顏面去見她?”

“這問題是十分好解決的。”赫褚朗然玉立,前行幾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你只需回答自己一個問題,若現在要你將她拱手讓於他人,看著她往後與旁人雙宿雙飛,可好?”

這世上魔帝都保不了人,還有誰能保?

這話落下,封戎心口一窒,直愣愣盯著前方瞧,看著她與旁人在一起,看著她對旁人笑,往後他們二人只有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