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陣強烈的靈力波動如水波一幫自太清殿傳往四面八方,所過之處,鳥獸驚動四下遊走。數不清的鳥兒自宮中的樹上飛起,動靜之大,心悸怪異,行在路上的宮人們紛紛駐足圍觀。

而與此同時,皇宮之外不遠處的國師府中,書房內桌上的太清殿木模發出一陣劇烈抖動,有了生命一般,仿佛在狂力掙紮撕扯著什麽。

打掃的小廝看到,睜大了眼,忙去隔壁請國師來看。

今日不知為何,自睜眼起楚炎便心頭難安,眼皮狂跳,直覺有什麽大事發生,是以整個上午便在屋內打坐靜心,企圖驅散這不安的情緒。

忽聽得外間小廝驚叫,楚炎心口一跳,緊接著便如打鼓一般又急又響。他猛然睜眼起身,隨著聲音出去,匆匆走入書房,那書房的桌上只擺著一件木頭制的小型宮殿,比巴掌要大些,入目便能瞧個清楚。

楚炎定睛一看,雙眼先是爆瞪,緊接著雙膝一軟,直溜溜便跪在在地。

那置於桌面上的木模,此刻由正中裂開一道巨大的縫,直將正北微型牌匾上的太清殿三字劈成了兩半。

*

飲溪確然是恢復靈力了,可是心情卻並沒有想象中那般高興。

她看上去十分平靜,因此也與往日大不相同,沒有一絲笑,沒有一絲怒,竟然令仔姜不由得想到了皇帝。

仔姜呆呆望著飲溪的臉,聽到院內幾株百年老樹之上群鳥振翅飛起的聲音,看著她陌生的表情,仿佛之前從未認識過此人。

她仿佛突然之間更美了,美的遙不可及,披上了一身高山冰雪的寒,令人望而卻步。

只見她指尖轉了轉,一院子跌倒在地的宮人有如頭頂上吊了一根耍戲法的線,齊刷刷便不由自主被提起來,站穩。

眾人神情掩不住的驚恐,四處張望。

飲溪心口越跳越快,拎出了站在藏在人群裏的點翠。點翠惶惶然看著飲溪,眸中有莫名的畏懼。

她輕聲開口:“你莫怕,神仙從不害人。”

此話一出,眾宮人嘩然。大家都聽到了飲溪口中的神仙二字,也都經歷了方才撞了鬼一般的異樣,其中最屬仔姜不可置信。

此刻她想起了許多話,想起了姑娘總以神仙自居,開口總是稱道“你們凡人”,時常便奇奇怪怪冒出什麽奇怪言語,諸如凡間、妖魔……甚至明知禦膳房那幾位宮人是中了邪,仍無所畏懼前去查看。

……

飲溪伸出兩根手指並攏,對著點翠默念出這些時日念過數萬遍的幻形術口訣。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只見點翠搖身一變,化作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頂著兩個丸子髻,面容稚嫩,身上的宮裝忽然成了拖地常服,十分違和滑稽。

可是卻沒有人笑。

眾人看著點翠,雙唇好像被膠黏住了,丁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飲溪看著眼前的點翠,這幻形術她使得十分輕松,全然如她腦海中所想,沒有半分差別。百年來第一次如此成功,沒有將人化成蛇,更不是一塊木頭,可她高興不起來。

她揮了揮手,眾人讓出一條道,讓開過後便齊齊對著她跪下。心口著實堵得慌,飲溪想到了入宮以來發生過的許多事,許多人,一件一件,一個一個串起來,頓時都有了解釋,自跌入凡間以來,她從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清醒,又沒有哪一刻比此刻更糊塗。

腦海裏一半是冰,一半是火,攪得她不得安寧。

飲溪越過眾人便要走出太清殿,蕭嬤嬤震驚之中急急跟上來:“姑娘,您這是要去哪兒?!”

她說:“去見封戎。”

蕭嬤嬤大驚:“成婚之前不可見面——”

飲溪回頭看她,笑了笑:“嬤嬤,我是神仙。”她是仙,凡人的規矩對她沒用,更何況……這婚興許成不了了。

終於明白如風為何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也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永遠無法踏出這座皇宮,更看懂了無數次封戎看她時那復雜的眼神。

除了皇帝,誰人能在他的寢宮之下布置起圍墻一般的符陣?

如此陣仗,如此精心算計……好大的殊榮。

那人許是與她有感應的,飲溪前腳踏出了殿門,擡眼便看到不遠處疾步而來的熟悉身影。

他的腳步頓住了。

飲溪一滯,沖著他遙遙招了招手,笑著說:“封戎,我的靈力恢復了。”

*

太清殿的白日,從沒有這般安靜的時候。

可此時宮人們卻遠遠退出去,只余皇帝與他即將成婚的未婚妻一起,兩個人在內殿面對面坐著。

飲溪看著這張臉,忽覺從未認識過他。

她輕聲開口,開始第一個問題:“太清殿地下有符陣,此事你是否知曉?”

封戎沉眸望著她,點頭。

她問第二個問題,依舊不惱:“若我沒有猜錯,這符陣封印了我的靈力,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