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楚炎不曾想到,皇帝有一日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當然知曉這個禁術,若受術者其中一方有難,這幾乎是以一命換一命,契約既定,便再不能改。

聽聞幾百年前,有大妖習得此術,殘害了千條人命,增壽數於自己身上。事情傳到天界,降天雷劈得此妖魂飛魄散,後來一夜之間,凡有記載那術法的書籍,全部變為空白,幾近失傳。

也是恰逢數年前他剛被逐出仙山,在林中修煉,偶遇一個受重傷奄奄一息的黃鼠狼妖,心生惻隱,救了他。那黃鼠狼為報恩,便傳授他許多失傳的禁術,也是從那時起,他便不再一心向大道了。

可他習得此術是機緣巧合,皇帝又是從何得知?此術就連仙門中年歲小些的神仙與修仙大成者都不知曉,他卻能這般輕易就道出,且篤定他會。

想到這一層,楚炎思細級恐,又是冷汗頻頻,只慶幸虧得初時入宮沒有生出歹心與皇帝作對,否則只怕此時他已又投一回胎了。

想了想,楚炎略有猶豫:“陛下,過去三十余年我從未施展過此術……”若出錯,那便是大錯,只有九重天上的大羅金仙才救得。

封戎聽出他言外之意,淡掃一眼:“這不是朕需要操心的事。”

楚炎無法,只得硬著頭皮上:“微臣定當竭力。”

他下去準備了,再進門時封戎已躺在了床上,與仙子並著肩,二人容貌相映生輝,皆是萬年一遇的絕色容顏。就連楚炎這麽看著,都看的有些失神。

封戎闔上眼,輕聲道:“愛卿,你得知道,朕即便沒了意識,也容不得有二心的人。”

饒是再給楚炎十個膽子,他也斷不會再去招惹這深不可測的皇帝一回,聞言急忙上前表忠心:“微臣不敢!”

……

封戎沉睡過去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一時是旁觀者,一時又成了夢中人。

那是一個他從未去過的地方,周遭太過昏暗,前方是長而冰冷的走廊,沿壁上幽幽燃著幾簇火,那火卻不似他見過的樣子,空懸在墻壁,下方沒有半點依托。

他一步步走進去,走的很快,心裏知曉,若是晚了就一切都沒了,那裏有他的命!可到底那引他這般慌亂急促的東西又是什麽?神思模糊分辨不清。

長道兩旁立著無數人影,人影恭敬的俯身,幾乎要將身形躬到地上去。他卻視而不見,甚至走的跌跌撞撞,越靠近,心中便越發的害怕,心跳如鼓,鼓聲如雷,震的他眼盲耳聾,面前的一切都看不到眼裏去。

他看到一個拐口,那拐口處有一道門大敞著,看到那門,他腳前一個踉蹌,步伐停住了,心跳也停住了。

再往後的每一步,都行的極為艱難。他扶著墻壁,一步又一步走過去,在那大門處轉身。

夢裏,這一刻他又不是那個人了。

封戎看不到門內的場景,只看得到那男子面色慘白,忘記了呼吸,他怔然望著門內,緊接著眼底陡然爆紅,抓著門的手背青筋暴起。

——!

這個男子,長了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

……

楚炎念完了冗長的法咒,見到一絲金線連接著二人之間,那金絲一閃,又消失不見。他長長吐了一口氣,最後又看了一眼,闔上門出去了。

而他出去後,窗邊的一朵花倏然變作人形,那是個少年,看著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很有幾分青稚,模樣生的清秀可愛。

他警惕著門外的動靜,幾步走到窗前,先是關切的看了看飲溪,又好奇的打量她身旁的男人。

他看到飲溪手腕上那一串模樣罕見的珠子,盯著看了半晌,若有所思,伸手正欲一探,卻見憑空倏然打出一道閃電,擊中了他的手。他吃痛,捂著手小小嘖了一聲,瞪著那珠子瞧,片刻後終是不情不願將手收回去。

這一回改為觸碰飲溪的額頭,他緊張的提防那珠子,這一回倒不見那邪門的閃電了。

摸到她額間一片滾燙,少年悄悄嘆了一口氣,兩指一捏,對著她口中念念有詞,一道清澈的靈光便順著他指尖緩緩湧入她的百會穴。

*

飲溪醒來是在一個時辰之後。

她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裏,床前坐著仔姜,見她醒了,一臉喜色,高興地叫著姑娘。

飲溪慢吞吞從床上爬起,只覺頭頂有些鈍鈍的痛,不自覺伸手去揉。

“這是何處?”

兩個宮女出去了,許是見她醒了,便去皇帝那裏回話。

仔姜扶著她,片刻的喜悅過後又是面露擔憂:“回姑娘話,此處是侯府,姑娘可還記得?您路上忽然暈倒了,陛下便將您安置在侯府,此刻我們還未出城呢。姑娘現在可有哪裏不適?”

竟是昏過去了。

飲溪滯了滯,不大明白自己一個神仙為何會好端端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