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外頭暴雨傾盆,雷聲大作。

飲溪在溫暖的小屋內,穿著幹凈幹燥的衣裳,吃著漂亮姑娘煮的飯食,好不愜意。

若篤收拾了碗筷很快回來,回來時又端了一盤茶點,是她在宮裏沒吃過的樣式,模樣雖不如最愛的梅花糕長得好看,嘗一口卻別有一番風味,酥酥甜甜,甚合她的口味。

一口氣吃完一盤,又咕咚咕咚飲下半壺茶水,飲溪終有些滿意了。

若篤推開木門看了看,很快回來:“瞧這架勢,雨要下到後半夜了。”

飲溪啊了一聲,難掩焦灼:“後半夜啊……”

女子點了點頭,輕柔道:“若要我說,你不如就此歇下。若雨勢過大,山間的泥土會下滑,此時上山極為危險,很可能已斷了往山裏來的路,他們進不來,你也出不去。”

飲溪一聽更著急了:“那該如何是好?”若封戎已經進來了怎麽辦,豈非很危險?

她又想起了那只鹿,那鹿受著那麽重的傷,又因害怕強撐著跑了一路,今夜這麽大的雨,唯有神仙顯靈才撐得過去,可她這個本該庇護它安穩的神仙此刻卻還不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做不了任何事。

若篤安撫她:“你莫要急,外頭雨勢這般大,他們也未必來得及入山裏來,興許見情況不好已返回去了。你今夜只管在我這裏好好歇息,我自會替你留意著,待到雨停了,我便送你下山。”

一聽一定要等到明日才行,飲溪的雙眼便暗下來,扒著窗柩擡起一條細縫,可憐巴巴往外頭望著,只盼著立刻馬上便停了雨,她好這就下山。

被風撕扯成長線的雨滴卻接連透過窗迥細縫砸到飲溪臉上,莫說有停下來的趨勢,就這一小會兒的功夫,窗沿縫都積出小水坑了。

若是今夜找不到她,封戎大概要急死了。

她追著小鹿進山時沒有想那麽多,沒想到小鹿可以跑那麽遠,也沒想到會追到深山裏,更沒想到笨笨龍招來了這麽大一片陰雲,導致這雨下個不停將她困在山裏。

而且細想之下,當時除了那幾位大人,並沒有人見到她往山裏去,更說不準封戎此刻都不知道自己入了深山。

此刻抱著手臂坐在窗前,不僅憂慮,而且想哭。

可是飲溪也知曉若篤說的都是對的,大雨封了山,他們進不來也出不去,若是此刻已進來尋她了,她也要擔心。

越想越覺頭疼,越想越惱那幾位不得理也不饒人的大臣。若非他們非要這小鹿的性命,便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發生!

若篤沒有執意勸她,轉而找來了被褥鋪好床,依舊是溫婉似水:“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才有力氣下山。若是你憔悴著回去,豈不更令家人憂心?”

飲溪回頭看她,暖黃燭光中,若篤面容更添幾分柔和,委實與九天娘娘相似。

娘娘性情溫和,飲溪幼時不懂事,時常闖出禍事來,卻沒有一次被娘娘責罵過,她總是牽著飲溪的手去往內殿,輕柔的擦她眼角的淚,慢慢與她講些道理。

她總是對溫柔的人沒甚麽防備,總是很輕易便喜歡上這樣的人。

飲溪扁了扁嘴,沮喪著往床上挪。

床是若篤辛苦鋪好的,斷不該浪費了她的一番好意——即便飲溪只是打算換個地方望著窗外等雨停罷了。

……

禦林軍大半集結於此,頭頂是絲毫不見有停歇架勢的潑天大雨。

距離飲溪入了山中已兩個時辰過去了,飲溪沒有回來,前去尋人的長孫星闌也沒有回來。

徐德安舉著華蓋撐在封戎頭頂上,自己站在傘外,渾身濕透,發髻與拂塵都擰成了長縷,雙眼都被雨水澆的睜不開。

眼前的山道果然被雨水沖斷了,泥土下陷,站不住腳。一鏟子挖下去,很快又有新土蓋上來,若雨停了還好說些,可山上的雨水不斷帶著泥往下淌,要在這等情況下挖出一條能入山的路來,簡直是難於上青天!

統領站在一旁,對這情勢心如明鏡,明知挖不出什麽結果,卻只能硬著頭皮指揮手下禦林軍繼續挖下去。

一面伐樹,一面開山,還是在暴雨異象之後,只為尋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子,何等詭異?

況且方才幾位內閣大臣又被悄無聲息看押起來,望著年輕帝王那張無甚表情的臉,還有方才高深莫測的笑,司統領的心中愈發惴惴不安。

新帝性情喜怒無常,誰知這一把火會不會下一刻便燒到自己頭上?

兩個時辰過去了,雨勢不減。

即便有華蓋遮著,也因雨勢過大而濕了半身衣衫,封戎卻渾然不覺,他定定望著眼前這條山路,不知心中在想什麽。

徐德安早已凍的瑟瑟發抖,卻不敢開口勸一個字。

他為留這仙女在身邊用了多少手段,費了多少心血?這段時日以來因她而起的變化又有多少?豈能容忍因為幾個大臣就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