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一查之下一無所獲,飲溪便另打起了主意。

鉛華宮的事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若是只有嬤嬤說的那些話,她尚且能把鉛華宮當做一處簡單的妖魔作祟案來看待,可那日分明看到了國師入內,分明看到他二人掩人耳目別有所圖。

長夜道人心復雜,凡人總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面上是笑著的人並非真正心情好,面上不笑的人也並非真的心情差。他們或許口中說著恭維話,心中所想卻全然相反。

自然並非所有凡人都如此,只是到底與他們神仙不同罷了。

飲溪來凡間數日,雖未見過長夜所說之人,但並非就覺得這樣的凡人沒有。

在她沒有弄清楚這國師究竟意欲何為之前,飲溪不想輕舉妄動。

自然了,若現在能敲個土地出來問問,勞煩他給京城的城隍爺報個信,那飲溪自然不必操心。

還好凡人雖沒有法力護體,對付邪魔外道卻有自己的智慧。

從前聽長夜說過,凡間修道者會借助別的力量來降妖除魔,除煉制出的法器外,最常用的便是符箓。

符紙用途良多,驅魔除穢,殺妖避邪,鎮宅保平安,許多富貴人家每逢年關便去道觀求一紙符文,若是家中鬧鬼或有兇邪之事,也會請道長來做一場法事,法事過後貼上符紙凈化邪氣,方可奏效。

現今她沒有旁的法子,加之封戎不許她插手,又怕那宮中邪祟作惡再出來害人,只能想些別的法子,譬如上符,將那宮中之物且先鎮在裏面。

然而飲溪是個正經的神仙,自來只修煉自身道行習得仙法,卻不會畫勞什子驅邪符。

她遣仔姜去尋幾本畫符的書來,決心自己試一試。

自然此事是在封戎眼皮子底下做的,瞞的甚緊,夜裏他回寢宮休息,飲溪便從被窩裏翻出書來鼓搗一番,聚精會神學畫符箓。

這符箓的畫法自然復雜,畫符之人須得提前沐浴焚香,凈身過後還要上香案請神禱祝,一切準備妥當,方可暈開朱砂一筆了事,畫完也不算結束,還要將那符紙貢於供於神像前再做一番禱祝,這才算開過光,才算一套完整的禮節。

旁的不說,光著一筆了事便令飲溪頭大。

符文過於復雜,她光是看都看了好幾日,不同的符不同的畫法,可沒有那個是簡單的。

飲溪作為一個初學者,畫的萬分頭疼。掐著封戎不在的時間,一刀紙一刀紙畫過去,日夜不眠勤懇畫符,三日後才勉強有了些樣子。

因被此事分了心,倒果真老實了幾日,在太清殿中閉門不出。

畫符的事有了著落,飲溪又發愁起另外的事來。這請神該當如何請?九重天上那麽多神仙,又該請哪一個?

若她真的能將神請來,早就回天庭了!難不成會畫符的凡人都有這般了不得的本領不成??

獨自郁郁一夜,小風一吹,飲溪忽的醍醐灌頂。

請神請神,又沒說請神仙來做什麽!她自己不就是個神仙嗎?再小的仙她也是個正兒八經的仙!入了仙籍奉命掌鹿呢!

想到這一點,飲溪被自己的機智過人所震驚到了。

天地間還有比她更為聰明的仙嗎??

是以畫好了符,最後一個步驟便是在神像前供奉。

闔宮裏沒有道觀,她又無法出宮,是以神像也沒有了,可飲溪轉念一想,道觀的神像哪裏有神仙本人有用?供一供自己豈不更有威力?

書中並未言明須得供奉多久,飲溪自行理解為越久越好,是以定了個三天三夜的時間。

又是折騰了一整夜,隔日一早,待到仔姜伺候她熟悉完畢,飲溪就萬分鄭重的將畫好的一摞符紙交由到仔姜手上。

“今日我就坐在那裏”她手一指床榻:“你再搬個香案來,將這東西放在香案上。”

符紙由巾帕包裹,仔姜不知其中為何物,一頭霧水:“姑娘是要做什麽?”

飲溪一臉嚴肅:“做大事。”

仔姜又一頭黑線。

香案終是給她搬來了,飲溪便一盤腿,學著那道觀中神像的模樣,打坐而立,借一把宮裏伺候的小公公的拂塵,一手捏決,似模似樣做了個悲憫世人無悲無喜的表情。

定住了。

仔姜看的呆呆的:“姑娘,您這是……”

飲溪不欲開口破壞了氛圍,是以唇瓣微張,捏著嗓子道:“仔姜,且去門外候著,若是封戎來了,一定要及時進來告訴我。”

仔姜忙不叠點頭出去了。

飲溪忽的生出一種做晨課的錯覺,挺直脊背肅穆而立,斷不能換個表情甚至換個姿勢,坐一會兒便犯困,只想不管不顧躺倒一掩被子睡過去。

這當真不是仙做的事!

她又生出一股悲愴之情,有種為天下蒼生而犧牲自我的寂寥感。

若不是為了保護這宮中的凡人,她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