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2/3頁)

明夷翻身下馬,擡頭看向那裏。

周圍有一人恰好路過,見著少女站下不動,向那處望去,就說道“那裏是爭鳴殿,諸子百家,人人皆可站上去向人傳教學說、或是與別家爭論,王上特地應允了,不論庶民或是大夫,皆可任意進去旁觀,只是不得發出聲音幹擾。”

明夷偏頭看了那路人一眼,點頭微笑道“多謝告知。”

“舉手之勞而已。”那路人擺手說道,隨後同樣舉步進入了爭鳴殿內。

既然可允許任何人進入,那當然要進去一觀。

因為人來人往的關系,稷下學宮門口立了不少拴馬石,明夷挑了一個無人使用的,將馬匹拴好,然後將腰間的長劍佩戴好,就走入了殿內。

這大殿之內又分成十余個小型高台,周圍都有竹席環繞,以供百家之人講學和收徒,在最中央,還有一個高達一丈、寬達六丈多的巨型高台,站在上方可俯攬整個爭鳴殿,以供一些如荀子般聞名天下的人物講學。

也許是因為今天來的人並不是很多,明夷在殿內逛了逛,只看到了兩個高台上有學子在傳播自己這一方的治國理念,分別是一個道家之人在傳播以無為而達到有為、垂拱而治的黃老學說,和一個墨家的青年在與眾人宣揚兼愛非攻。

明夷正想坐在墨家青年的竹席面前,聽一聽墨家的理論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囂之聲。

“快看,是淳於越大儒,還有墨家巨子鄧陵君!”

這兩位可算是大人物了。

天下諸子百家雖然流派眾多,但也分顯學和尋常學派,而儒家和墨家就是其中的頂梁柱,甚至有一個流傳的詞語叫做非儒即墨,可以從側面看出是兩家的影響力。

隨著這陣喧囂,宮殿兩側同時涇渭分明的走進兩隊人馬,彼此中間至少隔了一米寬。

其中一群人皆高冠博帶風度翩翩,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色的廣袖長袍,行動之間從容自若、目光含笑,更襯得氣度儒雅溫文。

而另一群人則是簡單的黑色束袖長袍,有的人手中還拿著各種各樣的奇形怪狀的小工具,如青銅制造的齒輪之流,整體的氣度都偏離主流。

“汝可知這二位來自此是要做什麽?”明夷向身邊一個人問道。

“必定是當台辯論兩家學說這無疑,此事以前也有過。”陌生人說道。

果不其然,二人徑直走向主殿內最大的那個高台。

一躍而上後,其中一人出列,高聲說道“今日兩家恰巧同聚於此,不妨一辯學說,以明本意,台下諸君既然也同聚於此,不妨一聽。”

兩家大佬當場上台辯論,機會難得,眾人紛紛應好,然後迅速挑選高台附近位置良好的竹席坐下,就連之前那兩個還在講學的學子,也眼睛發亮的湊了過來。

墨家的那位鄧陵君率先開口,負手平靜說道“今日便來講講我墨家兼愛非攻,若天下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如此傳遍天下,是故諸侯相愛,則不會有戰亂,公卿世家家主相愛,則不互相篡位奪權,人與人之彼此相愛,則不……”

話說到一半,對面淳於越臉上就閃過一次嘲諷,飛快打斷了說道“此言錯矣,若天下皆平而相愛,秦趙諸侯互而相愛,可會將國土王宮相分享?憑勞而富庶的商人愛田中野人,可會將家中財物相讓?……”

沒等到對面回答,淳於越又是一聲嘆息。

“……自然不會,要想天下再無戰亂,老有所養幼有所教,當以仁義為先,上奉天地君親師,下復周禮,人人都以禮而先,半步不逾越禮節方可。”淳於越說道。

“所以需要父母死後守孝三年?居草屋披麻衣,呵,實在虛有其表,徒然浪費民力財物,你是大儒之後,怎會知曉區區一場葬禮,庶民就如此作為,會自傷其身至家破人亡。”鄧陵君說道。

淳於越氣的握緊手中衣袖,卻又強行做出了悠然平靜的神色,說道“父母生我養我,幼時三年不得離身,守孝三年並不出格!你墨家連父母死後也是草席薄葬,當真是“無父”的禽獸之說。”

……

這兩位大佬就在台上你一言我一語懟開了。

你罵我不敬天地鬼神,我罵你是無君無父的禽獸之學說,你說堅持那些繁復的周朝禮樂是徒然奢侈浪費,我人身攻擊別以為人人都不知道你們墨家子弟私底下有多奢侈……

兩方明明都氣得半死了,還偏偏文詞縐縐,強行做出儀表甚佳的風度來。

在明夷眼裏,這兩家學說都有各自的優缺點,稱不上好與壞,聽了一陣後,就不由自主的開始走神。

但走神的也只有她了。

在這個知識獲得困難的時代,這些經驗聽起來在後人都有些大大小小缺點,可是在當時,已經是無數聰明絕頂之輩嘔盡心血才總結出來,想要教導還得看被教導的那個人有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