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竹(第2/3頁)

扶蘇一一給他們講了,那些馬兒還很配合地擡蹄和轉圈,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全身優點。

張良聽得認真,等扶蘇全講完了,才好奇地問:“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扶蘇說道:“我平時在周圍隨意走走,偶爾會遇到一些老農,他們有些種了一輩子地,有些養了一輩子馬,有些做了一輩子泥瓦工,對這些事的了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朝張良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準備往後每旬找這些人到學宮講講他們的經驗,讓其他人都來聽聽。”

張良道:“學宮怎麽能講這些東西?”

扶蘇道:“為什麽不能呢?種田有種田的學問,養馬有養馬的學問,他們對這些學問的了解比別人深,自然可以開班授學。”

大秦最重視的就是軍農兩方面,軍隊的強大離不開農業和畜牧業的發展,有糧才有兵,有馬才能保證運糧及時、不誤戰機。

要是有條件的話,最好士兵們都能吃上肉,這樣他們會更健壯、更強悍。

張良沉默下來。

三晉之地崇尚實用之學,比之齊魯那邊已經沒那麽講究禮義了,可還是做不到秦國這麽接地氣。

要是他們建個學宮,讓一些老農開班授學,怕是有許多學者當場表示“有他們沒我”。

張良倒不是瞧不起農夫,只是做學問這事兒歷來是貴族的專利,哪怕周王朝衰微,各地湧現不少“家學”,那也得讀些詩書,而不是單純地研究怎麽幹農活!

想討論農活怎麽幹,地裏田間相互聊上幾句不就好了?

張良說道:“尋常學宮不會講這些。”

扶蘇道:“怎麽會不講?”他侃侃而談,“最開始人們結繩記事,為的就是記錄天氣變化、物候更叠,以便更好地打獵和耕作,後來才逐漸出現了各種文字和符號。由此可見,在三皇五帝的時代這些是最重要的學問,為什麽我們如今要把它們摒除在學宮之外?將來我若是著書,首先就要修一部農書。”

兩人相處了幾日,彼此間也算熟稔,張良聽了扶蘇的話便笑道:“你才幾歲,就想著著書了。”

扶蘇道:“立志要趁早。”他又問張良,“你要是著書,準備寫什麽呢?”

張良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思忖片刻,才說道:“我若要著書,肯定是要寫些有趣的事,比如喝到好酒,就寫寫好酒背後神秘美麗的傳說故事;看到好書,就寫寫著書的人有過什麽樣的遭遇。說實話,我也不愛那些深奧難懂的學問,更不愛那些彎來繞去的辨論,便是韓先生的一些說法,我也是不贊同的。”

張良自小聰慧,學什麽都很輕松,天性裏就比旁人多了幾分灑脫從容。

扶蘇聽了覺得張良很有入道修行的天分。他心中頗感親近,笑著說道:“那下回我若是看到什麽好酒好書都讓人給你送一份,好叫你多寫點,早日集卷成書。”

張良道:“那敢情好!”

李由一直沒插話,只靜立在旁聽他們天南海北地聊。

在張良到來之前,扶蘇很少遇到能夠這樣談笑的人。

扶蘇脾氣好,不管是山野村夫還是刑徒莊戶,他都能耐心聆聽,從來不會流露出厭煩或輕蔑的表情。

只是這些人之中並沒有可以和扶蘇成為朋友的。

連他這個被指派來“陪練”的人,不免也因為扶蘇的身份而表現得恭謹謙卑。

其實,扶蘇比他妹妹大不了幾天,正是該開開心心玩耍的年紀。

李由又看了眼張良。

張良似有所感,也擡眼看向李由。

兩人目光稍一接觸,都默契地轉開眼。

有些人可能會一見如故,有些人卻只會相看兩厭,永遠都不可能覺得對方順眼。

話不投機半句多!

扶蘇沒察覺李由和張良之間的不對付,自己選了匹外表看起來挺尋常的棗紅馬,轉頭讓李由兩人從成馬裏頭挑一匹。

李由和張良都沒客氣,分別按扶蘇說的那些“挑馬秘訣”選了匹馬。

三個人上馬沿著莊子試騎一圈,都覺得不錯,瞧見天氣正好,索性騎著馬往嵯峨山方向走。

已是初夏,遠處的群山早已披上綠衣,極目望去,滿眼蒼翠。

扶蘇挑的馬駒雖然還小,一路走來卻沒落後多少,瞧著還精神奕奕的,長大後顯見會是匹日行千裏的良駒。

扶蘇三人沿著山路行到一處山溪前,商量著下馬讓馬兒去喝些水歇歇腳。

閑著也是閑著,張良提議和李由比劃一下,大家腰上都有佩劍,山溪前頭也有空地,正好可以松松筋骨。

從第一次見到李由開始,張良就能感受到李由對他的戒備和敵意,不過張良又沒打算和李由交朋友,自然沒把李由的想法放在心上。

這會兒張良覺得扶蘇這小孩挺不錯,對李由就有些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