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頁)

“你想做什麽?”毛毛著急道,“可別亂來。”

陳迦南苦笑。

“我還能做什麽。”她說。

“阿姨不希望你這樣子。”毛毛說,“你知道她……”

陳迦南打斷:“毛毛,別說了。”

外婆醒來是在半個小時之後,陳迦南當時坐在外婆床邊。老人醒來的第一句話是問你媽怎麽樣了,陳迦南酸著鼻子說還睡著呢。

“別怪她。”外婆說,“她不想你難過。”

不知道為什麽,幾乎是瞬間,她的眼眶就濕了。外婆的聲音柔軟,慈祥,溫和,有著堅強的力量,讓她不再害怕孤獨。

陳迦南趴在外婆床前,眼淚流進了床單裏。

“囡囡呀,別哭。”外婆輕輕揉著她的頭發,“她這幾年一直都很苦,心裏苦,走了也好。”

陳迦南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你們娘倆都太固執,也不知道隨了誰。”外婆嘆了口氣說。

陳迦南輕輕抽泣。

“扶我起來。”外婆說。

醫院裏的哭聲是很常見的,那種嚎啕大哭,默默無聲的哭,撕心裂肺的哭,都像揪著你的心一樣,聽得讓人難受。

陳母是在沉睡中走的,悄無聲息。

陳迦南在病床前跪著哭了一夜,哭的嗓子都啞了,像個六七歲的小孩一樣,搖著母親的手,嘴裏只剩下幹扯的“嗯”“啊”聲。

“媽你別睡了。”陳迦南一直在搖母親的手,“你跟我說句話。”

陳母的身體已經冷下來,面容發白。

“我什麽都聽你的。”她抱著母親聲音平靜,眼淚卻悄無聲息的流,“媽你跟我說句話,一句也行。我知道你心裏苦,你跟我說,別睡了。”

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媽你再看我一眼。”陳迦南哭出聲來,“我是南南。”

毛毛實在不忍心看她哭的這麽難受,想要進去扶她出來,被外婆攔住了。外婆整了整有些褶皺的衣衫,慢慢走了進去。

陳迦南跪坐在病床邊,已經哭的不像樣子。

外婆輕輕走近將她抱在懷裏,南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老人顫抖著嘴唇,眼角默默地流下了兩行淚,很輕,很慢的拍著她的背。

陳迦南最後是哭睡著了。

好像又回到以前的時候,她和媽媽外婆坐在屋子裏看電視,外頭還下著雨。外婆偷偷讓她去買煙,母親聽著戲曲正抹眼淚。

外婆笑話:“這有啥哭的。”

“多可憐呀。”母親會說,“您那心石頭做的不懂。”

外婆向她告狀:“你看看,沒大沒小。”

陳迦南拿著零花錢笑。

外婆哪裏是不懂,她七十來歲了,送走了外公,又送走了女兒,白發人送黑發人,可平生沒見過外婆流一滴淚。

陳迦南睡醒又哭,外婆用袖子給她擦眼淚。

“囡囡呀。”外婆抱著她一直在說,“不哭,不哭。”

陳迦南趴在外婆懷裏,不想擡頭。

朝陽慢慢從雲層裏跑出來,落在了病房的窗戶上,外婆的頭發上,蒼老的面容上,手上,腿上。樹搖著葉子,斑斕的樹影落在外婆臉上。

“太陽出來了。”外婆說。

外婆的聲音永遠那樣平靜,陳迦南眼淚都哭幹了。聽見外婆說你媽不喜歡醫院,咱帶她回家吧。太陽這麽好,她喜歡曬太陽。

“給你媽換身幹凈衣服。”外婆哽咽起來,“我女兒要幹幹凈凈走。”

葬禮走的很簡單,不過是把老屋門口的紅燈籠換下來,掛上了白燈籠,沒有通知任何人。所有事情都是毛毛和周然在打理,陳迦南一直陪著外婆。

外婆比她堅強的多,還撐著熬粥。

陳迦南這兩天一直在整理母親的遺物,翻出了一個桃木色的小箱子,裏頭有幾十封泛黃的信,都是父親寫給母親的,最上面那一封很嶄新,像是最近寫的放了進去。

她拿出那個信封,抽出了信紙。

那上面寫著:

給我的女兒。

對不起,要瞞著你走。媽不是故意這樣子,只是不希望這場離別太難過。媽希望你永遠開心,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媽希望二十來歲的你活潑樂觀,不要把自己弄得那麽悲苦。你年紀還小,以後還會經歷很多,要學會放下,得失心別太重,別再這麽固執。

至於那個男人,想愛就去愛吧。

為什麽一直不願意阻止你,從你的眼裏媽能看出來那可不是一點喜歡。一輩子遇見個喜歡的人不容易,管他個道德倫常。

外婆的話,你要好好照顧了。

她看著堅強得很,其實和你一樣,外強內剛的樣子。你外公走後她一直瞞著我偷偷抽煙,我都知道。讓她少抽點,想我們了就看電視,養花,打麻將也行。對了,她這段日子記性不太好,別忘了帶她去醫院查查。

還有我的女兒,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