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唐兩條龍(9)

凈念禪院乃是武林兩大聖地之一,僧眾上千,然而近些年願意來剃度的人卻不多,寺內大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和尚和小沙彌,年輕一些的也少有身強體壯的,多是為了混口飯吃的難民,畢竟世道紛亂,於普通人來說是災禍,對青壯而言卻是機遇。

各地起義軍都在征兵,只要敢殺人,披上一身皮,就能過上吃香喝辣的日子,有些武功根基的更是不得了,沒本事的占個山頭稱大王,有本事的便也能算得上一方霸主,凈念禪院先前也是有不少青年和尚的,但近幾年已經跑了大半,李澈和李凝跟著僧人的一路上,見到的幾乎都是老和尚。

李澈有些安心了,等僧人把他帶到一處禪房外時,便開口問道:“大師,不知我們要在這裏待上多久?”

僧人笑道:“明日晚些時候,今日寺內主事的師兄都在正殿,總不好夜裏折騰,這四周都是空房,你們可以放心住些時日。”

李澈連忙向僧人道了謝,並道:“晚輩姓李名澈,還未請教大師法號?”

僧人道:“貧僧了塵。”

李澈覺得這法號當真有些禪意,了塵了塵,應是了卻塵緣之意。

不料了塵卻嘆道:“當年師父給我取了這個法號,我一直以為是讓我勿念塵緣往事,後來才知道,師父是讓我專心掃灰塵,我從入寺起就在了塵,如今都五十年啦!”

李澈忍不住抿唇一笑。

了塵也笑了,說道:“這才是嘛,年輕人就該多多地笑,往後做了和尚,天天念經習武,沒個消遣,再不會開導自己,還不憋出個閉口禪?”

李澈明白過來,這是在點撥自己,連忙向了塵道謝。

了塵擺了擺手,慢悠悠地背著手離開了。

李凝見四下確實清凈,又悶得慌,連忙把臉上的藍布解開,由於布料粗糙,她的臉上都被印上了藍色的染料,恰巧禪房外靠著竹林的一側有井,李澈給她打了一盆水洗臉。

李凝洗臉洗到一半,突發奇想道:“哥,你說我以後出門不蒙布,在臉上塗泥灰染料好不好?蒙著布又憋悶又容易摘掉,塗了泥灰看上去黑漆漆的,會不會好一點?不過要是一直塗著泥灰,會不會把臉真的塗黑了?”

李澈禁不住笑,“怎麽會讓你一直遮遮掩掩,外面那些盜匪見了年輕女人就搶,哪裏管長得什麽樣子,我要你蒙著臉,是怕在城中出事,往後你要是能有自保的能力,出去當然不用蒙著臉。”

話說到頭便是沉默。

美貌不是過錯,弱小也不是過錯,可弱小之人擁有美貌便是天大的過錯,哪怕是在太平盛世,他也沒能保護好自家妹妹,如今這樣的世道,想要活下去,有尊嚴地活下去,又會是一件多麽艱難的事情。

李澈天生喜愛音律,然而來到此間之後,他一次樂器都沒有碰過,因他深知音律只能娛人娛己,強權之下,音律救不了性命。

李凝沉默不久,就笑出了聲,只道:“這話我們說說就好,說出去丟死人了,我又不是天仙。”

李澈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丟什麽人?我妹妹好看,不怕人說。”

李凝把頭靠在李澈懷裏,抽了一下鼻子,說道:“我情願不好看,當個母夜叉,誰欺負我,我打死他。”

李澈忍不住笑了笑,揉她的腦袋,“胡說。”

大約漂亮的人軟綿綿地說狠話很容易被人誤解為撒嬌,李澈也沒有信,只有李凝自己知道她是認真的。

臨入夜的時候有小沙彌過來送飯,禪院簡素,沒什麽肉食,只有饅頭鹹菜和清水,李凝額外多了一枚煮熟的雞卵,還不及細問,小沙彌就紅著臉跑了。

大夏也有佛教,是從別國傳來,大夏本土大多信仰由禹祖傳下的巫道,佛教由於講究今生苦來世報,今生孽來世償,難以融入一向信奉血統至上,貴胄天生的大夏,幾乎只在下層百姓之中流傳,但在此間世界,卻擁有和禹師祈雨人一般的超然地位。

比如佛田不上農稅,香油錢不上商稅,免徭役等等。

太平世道尚有這麽多特權,亂世裏儼然就是一支私軍,據說凈念禪院之內人人習武,武功可達江湖二流高手的武僧足有兩百,另有四大護寺金剛,個個武功高強,禪主了空更是一位深不可測的武林巨擘。

了空禪主單看長相還是一位年輕和尚,至多不超過四十歲模樣,一身黃色僧袍越發顯出面龐俊秀,唯有一雙眼睛極為透徹睿智,顯出與外表不符的年紀氣度。

他微微垂目,伸手打開檀木香盒,只見盒中躺著一方純白無瑕的玉璽,四方一塊,上有五龍交纏,下有一角缺失,由黃金補全,正是和氏璧。

一身素白衣裙的師妃暄立於大殿正中,姿態謙恭,只道:“和氏璧對外人來說不過是一件象征,正如當年慈航靜齋以和氏璧授楊堅,隋朝開國之後楊堅便又著人將和氏璧送歸一樣,和氏璧真正的作用在於能夠輔助佛道之人的禪修,家師囑托妃暄來請禪主幫忙護持和氏璧,今日在此妃暄代表慈航靜齋與凈念禪院立下十年之約,待此間事了,和氏璧奉與禪院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