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秘男子

禦花園的風攜著花香吹進口鼻中,幾人大紅的裙擺在空中飄飄悠悠的,如同天女下凡。

唐蘭溪不悅唐蘭英的話,冷颼颼道:“我大姐姐愛幹什麽就幹什麽,關二姐姐什麽事兒?”

柳念絮壓下裙擺,漫不經心環顧四周。

柳家和唐家的齷鹺官司,京中稱得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聽唐蘭嫣的說“柳家表妹”,個個都曉得柳念絮的來歷出身,這會兒瞧著她的眼神都不對了。

唐蘭英被唐蘭溪駁斥,冷哼一聲,亦轉頭走了。

原地剩下唐蘭溪和柳念絮,唐蘭溪笑呵呵道:“表妹,我先走一步,那邊有人找我玩呢。”

唐家三姐妹各自都有閨中密友,一起玩到大,這會兒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處,其樂融融。

只柳念絮自個兒常年被關在柳家內宅,鮮少出門,更因身世尷尬,無人與她相交,以至於禦花園一百多人,一個都不認識,一個都不熟悉。

偏生那些人眼神赤裸裸的,令人無奈。

柳念絮不甚在意地撇過頭,全當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橋上,那兒有兩個小太監站著,手中捧著幾幅漁具,釣竿魚鉤,鬥笠蓑衣,頗有農家之趣。

橋下的湖水中,成群結隊的鯉魚穿梭而行,紅白相間的錦鯉煞是好看。

幼時讀詩,常有“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的描述,柳念絮還從不曾真的見過這種東西,一下子便移不開目光了。

不曾想,這富麗堂皇的深宮當中,竟然會有如此農趣之物,不知是哪位想的點子,恰恰合了她的心意不說,更難得是那邊沒幾個人。柳念絮到底厭惡這些人或輕蔑或譏諷的眼神,舉步便朝著橋上去。

方才來的時候,領路的內宦官已說了,今兒禦花園各處都可隨意走動,是以柳念絮並不膽怯。

走上去,橋上只有兩個宦官站著,看見她不為所動,規規矩矩守著那些東西。柳念絮上前欠身,笑問:“公公,這些我可以用嗎?”

那年歲大些的宦官問她:“姑娘是哪家千金?”

“家父中書省柳中郎。”

“柳姑娘。”那宦官點頭,“自是可以的,姑娘請。”

內宦行走於深宮,只當她是柳家後來的女兒,還未曾將她與唐婉言聯系在一處,聞說是柳中郎家的千金,殷勤得緊。

柳念絮摸摸鼻子,沒有言語。她本來就是柳家千金,不是麽?

柳念絮接過釣魚竿,在小馬紮上坐了,靜靜瞧著手中的魚鉤落入水中。

那宦官道:“柳姑娘,你還不曾上魚餌……”

柳念絮莞爾一笑,俏皮道:“公公豈不聞願者上鉤?”

宦官一怔,沒有堅持。

滿朝文武養育兒女的方式各不相同,總會出現幾個奇才,非他們下人能置喙。

柳念絮本就無意禍害這些小鯉魚,只是想享受一下臨湖垂釣的樂趣。

她這一生害人無數,柳家的繼母繼妹繼弟都被她陰過,唐家的表姐也被她欺負過,往後余生,她亦不會停止,曾傷害過她的人,一個個都要被報復。

所以能給自己積一分陰德就多積一分,不要再去禍害無辜生靈,說不得佛祖看她放這些魚兒一條生路的慈悲,日後教她少受幾分懲罰。

澄澈的湖水映出她海棠花般的容顏,微風拂過蕩起陣陣漣漪,將她容顏打碎了,扭曲在湖水中,平靜下來後,湖水中多了個深藍色的身影。

柳念絮微微一怔,回過頭看身後的人。

視線所及,第一眼先看見他的腿,深藍色錦緞的袍子搭在腿上,上面不飾紋路,冷冷淡淡地一件衣裳,看不出來人的身份。

擡起頭,是這人冷峻的面容,漆黑的眼眸深邃冷漠,看不穿猜不透,如刀削出的高挺鼻梁在這雙眸子中間,便分外顯得英俊銳利。

一雙削薄的唇冷冷淡淡的。

可他整個人又是冷漠的。冷得好似冬日的雪,好看誘人的外表下,是能將人凍死的殘酷。

柳念絮眨眨眼,驚愕道:“閣下是?”

那人垂眸看她手中的魚鉤,不答反道:“你搶了我的魚鉤。”

一開口,冷意霎時而散,如冬雪初霽,撥雲見日。

柳念絮一愣:“啊?”

那人接過她手中的魚鉤,淡淡重復:“你搶了我的魚鉤。 ”

魚鉤是內宦官給的,哪來的搶不搶?柳念絮只當他是故意找事,懶得理會他,一把奪到手中,不悅道:“這位公子切莫為難人,你若想要魚鉤,後頭還多得是,何必搶我的?”

那男子看著自己手中空了,冷薄的唇竟微微上挑,映出三分笑意,問:“你是哪家姑娘?”

“關你何事?”柳念絮冷冷轉頭,盯著水中的魚鉤。

找事兒的人,在她跟前都休想得到一絲好臉色。

那人看看她的衣裳,又看看她的臉:“渭北侯夫人是你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