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3頁)

“可是,阿恒,你想要的人生未必也是星野他所期盼的人生。”

孩子不是家長的附屬物,有的父母以為他們把自己的意志加在孩子身上,自作主張替他們做好安排的舉動是為孩子好,可究竟什麽是“好”只有孩子自己說了算。

從前因為父子關系僵化,費清硯沒機會和費恒談談費星野的教育問題,如今有了機會也該和費恒好好談論一下。

“爸,你說的我明白了,我盡量改,”長久沉默過後,費恒回答,語氣裏有淡淡無奈,“然而,你也知道如果我現在不嚴厲管他,星野上高中以後是個什麽樣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走上老路。”

費恒說的是重啟人生前的費星野。費清硯既然是和他一起從一年多以後回來的,肯定也知道他們原本的人生。

他從小乖到大的兒子,因為家裏出事沒人管,上了高中以後不僅成績一落千丈,而且學會了打架,有時候甚至比他還晚回家。想到那樣的兒子,費恒就感到痛心。

對於費恒的惆悵,費清硯搖著頭將其打破:“星野會變成那樣,不是因為沒人管。”

費恒蹙起眉頭,心頭生出幾分疑惑:“爸,你都知道些什麽?”

不是因為沒人管?那星野怎麽會突然變了性格?是家裏的事對他的刺激太大了嗎,還是有什麽別的他不知道的事?

費清硯的腦海裏湧進回憶,重啟人生前那一年多的生活啊……

費清硯想起撿垃圾的自己,想起酒醉不歸的兒子,想起那個安靜寡言卻一如既往懂事的小男孩,那是他的孫子。

他們本來不該是那樣的生活,可是因為費恒突如其來的事故讓美好的家庭毀於一旦。

當時,孕婦的死亡和一邊倒的社會輿論對費恒造成了嚴重的打擊,同時家裏還有不時上門辱罵的“社會熱心份子”,費恒日日在家裏酗酒,任江翹怎麽安撫幫助他都無濟於事。心灰意冷的江翹暫時離開了費家,只剩下了費恒和費星野父子倆。

那時候,正好是費星野高中開學後不久。

費清硯說:“是星野找到我,他給了我家裏的鑰匙,我每周都來看看你。哪怕你不認我,不理我,可是我是你爸爸,是星野的爺爺,我總該是要來看看你們。”

費星野找到他的時候,費清硯已經知道了費恒出事的消息,可因為每次去費家都沒人給他開門也只能束手無策。

那時,費星野站在他面前,面對多年未見有事才上門拜訪的爺爺,顯得有些局促,十七歲的他樣貌漸漸長開,和費恒年輕時才真像。

他低頭,彎腰,鞠了九十度的躬,聲音因緊張和無措有些幹啞,臉上是小心翼翼害怕費清硯生氣的表情:“爺爺,你可不可以來看看爸爸……他好幾天沒回家了,媽媽也走了,我……我不知道我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呢。

費恒長了腿,誰也管不住他,大白天躺在床上喝酒,喝完酒就睡覺,像屍體一樣等著腐爛。到了晚上睡醒過來,趁著夜色深沉才出門,流浪在街頭四處找酒喝,醉了就和流浪漢似的睡大街。有時候喝醉了還會莫名其妙帶回來被揍的淤青。

說著不知道該怎麽辦的少年,漸漸地也有了自己的辦法。

費清硯有時候晚上來費家看費恒的時候,家裏沒人,他年紀大了,出去走不大動,所以在家等。這時候他不敢離開也不敢去睡覺,有時候他坐沙發上等,等到睡著,有時候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看著樓下回來的路,看費恒究竟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在那樣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裏,費清硯有幾次看到一個同樣沒有入睡的少年,他沒有出現在學校,卻出現在家樓下,扶著他那個醉得人事不省的爸爸,載著夜幕回來。

費恒出去喝酒的場所不定,費星野並不總是能找到人。有的時候找不到,他就直接回學校或是回家裏,有幾次找到了,他就先把費恒送回來,自己再回去睡覺。

昏昏沉沉的費恒不理會時間的流逝,也不會想本該出現在外面的自己怎麽會回到家中躺在床上。

他醉著,可費星野清醒著。

他擔心醉酒躺在街上的爸爸會出事,所以親自去找,大半夜也還在外面,有一次還為此受了無妄之災,碰到兩方打架不小心波及到他。那就是所謂的他學壞了去打架。

除此之外,費星野一直在想辦法為費恒當初被誤解的事做澄清,還他一個清白。他和費清硯不斷聯系孕婦的家人、費恒曾經工作的醫院和社會媒體。可是事情熱度過去了,沒人願意站出來替費恒說話。

即使因為他們當初出於“好心”的舉動,費家整個家庭都被拖垮。

被迫承擔這一切的是那個彼時尚且十六七歲的少年。

費清硯糾正費恒的說法:“他不是因為沒人管才自甘墮落。他是因為沒人管你,沒人管這個家,所以主動扛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