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幼學在扶風的反響特別好,毛人們搶著把自己的孩子往進送。就連士族階層聽說幼學是翁主所創,也想把自己的孩子從國學裏叫出來送進幼學。但是一聽說幼學只教授文字和算籌,就立刻打消念頭。

陳阿叔找來十幾個家道中落的士,又從國學撥來幾個人當管事。因為短短幾天,就有上百人報名。從七歲到十二歲的孩童都有。若不是規定七歲以下不開蒙,來的人會更多。

寬敞的學堂裏,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在地上照出斑駁的光影。學子們盤腿坐在書案後面,有的小心翼翼摸著鉛筆、橡皮和幾頁紙訂的小本。有的好奇地看著鑲在窗框上的玻璃,聲音低低地議論那是不是冰糖做的?相約一會兒去舔一下,看甜不甜?

按年齡大小,每五十個人一個班。正對面的墻上掛著一塊兩米多長的黑色木板。地上擱著半盆水和一塊布巾。一切都那麽些新鮮有趣,生機勃勃。

新奇的事物震撼著這群毛國的小孩。與平常一樣的普通日子,卻一切都顯得那麽不同尋常。

院子裏的大銅鐘被撞響了。一名中年士人走了進來,空氣立刻肅靜下來。一雙雙小眼睛緊張地注視著他。

中年士人清咳了兩聲,莫名也有了一絲緊張,因為他看見了學堂的管事,陪同著一位穿藕紫色深衣的少女一同站在窗外。

是翁主。

中年士人瞳孔微微一縮,強作鎮定地從書案上拿起一根白色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兩個字,毛人。

接著拿起書案上的教鞭指著念道,“這個字念毛,這個字念人。連起來就是毛人,毛人就是我們自己。”

這番話說完,立刻就覺得心中輕松很多,接下來的教學也非常流暢。

他很久以前也當過國學的教習,但是那沉悶的學堂,整齊劃一跟念經似的跟讀,在炎熱的夏日裏,連他都要睡過去了。

想到這裏,他瞥了一眼擱在教室角落的冰盆,心裏驚駭不止。翁主竟然如此重視幼學,不收一枚刀幣的學堂,還給擱著降溫的冰。

小花是一名七歲的女娃娃。本來家裏面是只給她阿兄報名的。她自在家中跟著祖母幹活。但是給阿兄報完名的沒兩天,翁主竟然發布政令,女童去幼學學習文字的話,幼學就管一頓晝食。

這條政令在毛人中立刻炸出了一個驚雷。

一頓午飯啊,相當於省出了一半的口糧。比起小女娃在家裏幹的那點可憐活計,當然省頓飯錢更實惠。

於是,她就這麽跟著阿兄來了。阿兄十二歲了,被分到甲五班,她在丁三班。

上課了,她一動也不敢動,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黑板上的毛人兩個字。待先生讓大家在本子上練習一下的時候,她無比珍惜的拿起商肆裏才有的鉛筆。先用手指頭在書案上寫了好幾遍,才小心翼翼地在潔白的本子上,輕輕寫下了毛人兩個字。

這時,她看到窗外一名漂亮的姐姐笑眯眯地看著她,她臉一紅,小手悄悄捂上了本子,遮住那兩個歪歪扭扭字。

但是那個大姐姐,用口型說很棒。

她心中湧起小小的歡喜,移開手掌,頓時覺得這兩個蚯蚓一樣的字不那麽醜了,簡直漂亮極了。她扭頭再看那個漂亮姐姐,人就不見了。她一著急,支起身子往外看,窗底下開著一叢紫色的小花。莫非是花妖?

“那是翁主。”先生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身邊,小花揚起小臉疑惑的看過去。

“你們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再沒有一個國家的君主能比得上翁主,如此智慧,如此仁慈。好好的學習,以文字作為依托,將來去學習更高深的知識。這就是翁主給你們的機會。”

學堂裏的小孩眼中閃著似懂非懂的光芒。

小花別的不明白,但唯一確定的是,如果不是翁主,她一定在家裏做活,而不是跟阿兄一樣,可以坐到明亮的學堂裏,用珍貴的紙來寫字。她握緊鉛筆,堅定無比地又寫下那兩個字。

生為毛人,真好啊。

雯蘿跟著學堂的管事到了後院的庖屋。

“晝食是饅頭和清炒油菜。”管事指著旁邊幾個正在洗油菜的婆婦道,“明日吃面條。”

雯蘿點點頭,雖然只是很普通的飯食,對於平民家的小女孩來說,簡直是大餐了。雖然她的政令中,每個月給男孩女孩分的糧食一樣多。但是在絕大部分的人家裏,女孩子還是吃的不好。因為男性是家用的主要來源,所以,男性的地位在家中非常高。

“翁主既然給女學子供應一頓飯食,為何不一視同仁,給其男學子也供應飯食呢?”管事有些疑惑。

“一頓飯食不多,但是來幼學學習,就是圖一頓飯嗎?”雯蘿慢悠悠道,“如果來幼學只是為了吃飯而不是為了多一個技能,那麽我開設幼學就像是一個笑話。我希望子民可以珍惜幼學,而不是把它當成省錢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