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百畝的紅薯苗很快就種下去了。墨家這位擅農事的弟子叫呂麥,四十出頭,齊國人。

家裏還是齊國的大貴族,他自己就是小司徒,掌管四郊人民和田地。因為性格耿直,總是指著齊國君主鼻子怒罵諷刺,終於待不下去,只能背井離鄉。

“齊國好啊,齊國靠煮鹽墾田,富甲一方。”雯蘿贊嘆。

這個時代,齊國的領域就在山東,瀕臨大海,非常富庶,被稱為海王之國。羨慕,不像我毛國,想吃條海魚,都是做白日夢。

但呂麥並不想跟她談論齊國有多麽的好,他現在急急想確定的是紅薯的產量。“翁主,我聽钜子說,那個叫紅薯的東西,可以畝產萬斤?”

“是啊。”她點點頭,小冊子上是這麽說的。

呂麥眼睛瞪得如銅鈴大,嘴嚅囁了幾下也沒說出完整的話。基本所有的國家都種粟米,靠天吃飯,就算陽光雨露都有,且沒有戰亂蟲害,也就畝產二百斤出頭。萬斤?恕他讀書少,這實在有點荒誕不經。若是真有萬斤,天下可以無饑矣。

而且,谷物通通是吃它杆子上面結的東西。而聽說這紅薯,卻是吃它的根莖。

“離奇古怪,我去看紅薯苗了。”他搖搖頭,滿臉不信,若不是來時得了钜子囑咐,他又要老毛病犯了,指著雯蘿大罵,你騙人。

雯蘿自然知道確實有些駭人聽聞,但是也不予解釋,抿嘴一笑,由著他去田埂守著紅薯苗。

派往六國的使者回來了,同他們一起到的,還有裝滿糧布的車。浩浩蕩蕩,在城外排成蜿蜿蜒蜒的長龍。

所有百姓都出來瞧熱鬧,他們站在道路兩旁,指指點點地議論。

雯蘿站在城樓,眺望之下,發現自己領地的百姓還挺多。“毛國一共多少人?”

“翁主有三千國人、兩千野人。城裏城外還有數百其他國家的人,來源很雜。”陳阿叔道。

她點點頭,所謂國人就是住在城裏的百姓,野人就是住在城外的人。通常她的公田就是野人來耕種。而春秋戰亂繁多,背井離鄉或者得罪了人逃到別的國家的人,簡直數不勝數。

“你去徹查一遍戶籍,順便問問那些流亡在外的人可願意入籍毛國?”人口就是第一生產力,任何國家的君主都十分重視這件事。畢竟,打仗靠人、種地靠人,稅收也靠人。

陳阿叔點點頭。

“查清以後,每家每戶,按照人頭,每月給十天的口糧。十四歲以下的孩童和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每月給二十天的口糧。都按月發放。”雯蘿道。

“翁主不可。”陳阿叔大驚,“這都是翁主的財物,怎麽能分給那些賤民?”本來年年毛國就沒有余糧,別的國家糧倉裏都有碩鼠,他們糧倉細鼠都沒有。他寧願去養胖老鼠,也不想把翁主的糧食白白分給平民。

“我們的人口實在太少了。楚國隨隨便便就可以派來十萬二十萬的軍隊,而我們,整個國家才五千人。”按照規矩,野人是不允許打仗的,因為身份地位低賤。國人三千,其中婦女老幼不知多少,怪不得,那日對抗楚軍,只有區區數百名兵士。

“每月給國人和野人無償供給十日口糧,這樣不會因為吃飽而產生懶惰的想法,但又不至於餓死。同時為了多得口糧,還會帶動生育。”

“而六十歲以上的有二十日口糧,就不會有人怕自己衰老了,老無所依。增強成為毛國子民的歸屬感。身為毛國人,他就會感到自己與別的國家的不同。”

“為了這每月十日的口糧,他們也不會隨便離開毛國。同樣,消息傳出去後,會有更多的人來到毛國。”

這個時期,國家歸屬感並沒有那麽強烈,很多人都為了實現自己的抱負,或者更好的活下去,四處尋找可以把自己賣個好價錢的國家。

“翁主說得對。”陳阿叔恍然大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鼠目寸光了,“翁主的這個決定真是英明之舉,臣這就去辦。”

其實更重要的是,刷好感啊。她還等著收集誇誇能量購買圖紙呢。

翁主要給大家每月免費發放糧食的消息很久就傳遍毛國四野。

“真的嗎?野人也有嗎?”雀是一名野人。他家住在城外的曠野中,緊緊挨著邊境線。黃土壘的小泥屋,上面搭著稻草。他沒有家人,屬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型。每日除了耕種公田,還有一小塊屬於自己的貧瘠土地。

工具落後,全靠手刨,產不了多少糧食。但也夠勉強養活自己,可是結門親事,生幾個小孩這種美事,就想也不敢想了。夢裏什麽都有。就在他要洗洗睡了的時候,負責通知野人的小吏敲響了他家的門。

“有,跟國人一樣,每月十日口糧。”小吏回答道。

雀和其他幾個野人立刻面面相覷,接著咧開嘴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