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3頁)

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髭切還是難以抑制心中升起的波瀾。

而北條貞時已經擡起手,揮了揮。

隨著他的示意,身後的軍官非常適時地捧著一座刀架上來了。

軍官在北條貞時身側站定,一直保持著弓著身子舉起刀架的姿勢,半分都沒有動。

髭切隨意掃了一眼,但下一秒目光卻驟然收緊。

不可置信的表情在她臉上浮現,有什麽東西狠狠鑿向了她心裏的屏障,生出了蜘蛛網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痕,讓原本強大的控制力都出現了強烈的動搖。

就連隱藏著身形,視線受阻的膝丸,都敏銳發覺氣氛不對勁了起來,臉上不由自主地顯出了焦躁了樣子。

雖然坐在角落,但是多少也能看到背影的鶴丸更是看得清楚。

即便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肌肉的一寸寸繃緊。

但那絕對是在鋼鐵即將斷裂前,最後的應激。鶴丸幾乎要坐不住沖上前去了。但是他意識到自己現在不能隨意行動,之前髭切對他的囑咐也在腦海中浮現。鶴丸硬是讓自己重新坐穩,並且伸出手,強行按住了膝丸,制止了他想要沖上去的動作。

“膝丸!”鶴丸國永壓低了聲音在膝丸耳邊警告,“你忘記髭切的囑咐了嗎!”

膝丸雙眼幾近猩紅,大口呼吸著看向鶴丸。

角落裏一時無言。

終於,膝丸閉了閉眼睛,一點一點,送寫下了自己的動作。他的大腦依然炙熱,但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風。

不能,辜負姐姐的期望。

——可是,髭切到底看到了什麽?

事實上,單是從視覺表象上而言,髭切看到的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

北條貞時手下軍官端上來的刀架,雖然髭切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名貴,但她也不是沒見識過這樣的刀架。

不至於做出什麽沒見過世面的舉動。

而在刀架旁邊,和它放在同一個托盤中的還有一塊疊放得極為規整,連邊邊角角都沒有一絲可以挑剔的地方的織錦。單看布面上泛著的溫潤人心的光澤,就算不上手觸碰,髭切也可以確定這塊織錦的價值。

然而,那塊織錦是徹徹底底,刨除花紋外不含一絲瑕疵的紅色。

在一身白色的樸素和裝的髭切面前,這樣的紅色未免過於灼熱了,好像已經有火焰在熏烤著髭切的身軀。

比之更難熬的是從身體內部燃其起來的火焰。

那一瞬間,髭切的表情徹底沉了下來。

紅色,是平家的顏色。

而屬於源氏的顏色是白色。

源平兩家漫長的仇怨,簡簡單單用文字,很難在短時間內表述清楚。現在放在刀架旁的紅綢,意思很明確了。

平家出身的北條貞時,準備用這塊紅色織錦包裹住她的本體,放在刀架上後帶出他準備好的地方。

何等的侮辱。

“為什麽要露出這樣的表情,真讓人心疼啊髭切殿,”北條貞時不緊不慢地笑道,“我們可是準備了最為昂貴的布料來包裹您。”

“你——”

髭切徹底壓制不住眼中的憎惡,但又被刀劍的規則束縛著,只得將謝露出來的絲絲情緒轉移到了手邊的門上。

她一把抓住門框,竟是轉眼間就讓這扇障子門成了一堆再沒有用處的碎木。

“哈,在裝傻嗎?”

障子門倒下的煙塵中,北條貞時沒有半分活動,臉上也十分平靜,好像只是一陣風吹過一般。

“請不要誤會,髭切殿,北條家全然是在為您著想,並無其他。”

啊,冠冕堂皇呢。

髭切松開手,看著手中殘留的木屑沙沙落下,“理所當然的可怕說辭啊,北條大人。您也是如此為安達家著想的嗎?”

北條貞時並不反駁,只是擺出了一張有些刻意的驚訝表情,“原來您還關心安達家的事情嗎?一直以來,安達家不曾能讓您出面為他們撐起氣勢,我本以為您對安達的情況毫不關注。”

髭切道“北條大人想要揣測我的想法嗎?”

北條貞時笑眯眯道“不敢。”

髭切道“您妄自菲薄了。”

“這可是實話,”北條貞時微微欠了欠身,“就像現在,雖說北條家將迎您離開,但是我們也是不敢將身為源氏重寶的您收藏在北條宅邸內的。我們承擔不起這份重量。”

“源氏重寶”幾個字從北條貞時口中說出,只透著濃濃的諷刺。

但這樣一句話聽下來,髭切心裏忽然響起一聲悶響,極為不好的預感驟然生出。她敏銳感知到,對方的真正決定,大概要糟糕百倍。

果然,只聽著北條貞時繼續道“我們會將您供奉進埋葬著賴朝公的神社,讓您能完成繼續守護著賴朝公的願望。”

一瞬間,髭切全身都冷了下來,

心底的屏障徹底碎裂。

明明是白天,她卻像是進入了夜晚一般,目之所及被黑暗所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