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頭上戴了一頂破舊的羽毛帽,上身一件無袖灰舊馬甲,兩條幹瘦的胳膊露在空氣中,風吹日曬的生活讓老人的皮膚黝黑而粗糙。

這樣一位與繁華的城市格格不入的老人家,很容易激起人心裏的同情心。

白圓不做猶豫,爽快地說:“您說,需要我幫什麽忙。”

“姑娘是心善之人,”老人憨厚地笑了笑:“我想請你救一個孩子。”

“孩子?”白圓探頭看了一眼路邊,“哪裏有孩子。”

老人枯瘦的手指指向對面街道的一個店鋪,“那孩子就在那裏,事成之後,老夫必有重謝。”

白圓還在張望他指的地方,一回頭,老人卻不在了。

她在店鋪附近找了一圈,那老人就像從未出現過似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自從來這裏工作之後,非人類就接二連三的出現在她身邊,白圓嘆了口氣,進門前看清楚了老人指的店鋪招牌——芽芽家的花店。

“你們認識剛才敲門的人嗎?”白圓問。

於光忙著分辨一堆外表相差無幾的草藥,無暇顧及她的問題,甚至沒注意到有人來敲門。

狡和狸花很實在地搖了搖頭。

白圓把期待的小眼神投向了最後的希望——秦棋驕傲地抻了抻脖子,從櫃台上跳下來,開口道:“不認識。”

某人嫌棄的眼神太過露骨,秦棋扭頭齜牙:“世上人類那麽多,連白澤那家夥都不能了解所有人,我不知道那老頭是誰有什麽奇怪的。”

白圓回憶老人說的話:請幫我救一個孩子。

她腦中閃過家庭暴力,虐待兒童,怨靈上身,養小鬼等等從現實到恐怖向的東西,最後嚇得自己哆嗦了一下。

但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有人需要幫助。

她自認不是什麽大善之人,舍己為人的義舉她也做不出來,不過既然那個老人家會來找她求助,就說明他對他們有信心,而且店裏的大佬們應該不怕這些牛鬼蛇神。

於光他們要工作,白圓瞅準目標,往秦棋的方向緩緩移動,邊行動邊觀察老板的神色。

眼神無波,嘴角沒有弧度,手很隨意地搭在櫃台上,沒有捏玻璃板。

很好,老板心情還不錯。

白圓靠到秦棋身側,他們身高差了一截,她的肩頭正好抵著秦棋的胳膊肘,仰頭就能看到他的側臉。

秦棋視線向下瞄了一眼,冷淡道:“別想讓我一起幹活。”

“我怎麽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白圓眨巴眨巴眼睛,試探道:“老板你想出門看看嗎?”

“不想。”

“為什麽,世界那麽大,應該多出去看看的。”

世界那麽大,出去看看?

這句話無疑炸到了秦棋的雷區。

想他幾百年前,幾千年前乃至幾萬年前,縱意馳騁天地間,遇人殺人,遇神殺神,無人敢攔。而今受困於這小小的雜貨店中,無法逃脫,身上撕咬不掉的罪紋封印了他九成力量,如今他只能對付下神和一些無名妖怪。

百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自由,可只有院子裏那所謂的神鏡允許之時,他才有離開雜貨店的機會,而這種施舍般的恩賜更叫他惡心。

秦棋俯視著身邊無意中觸到逆鱗的人,眸子幽暗如寒冰深淵,滔天恨意如洪水般奔湧而至。

白圓猛地護住脖子,想緩解突如其來的窒息感。

身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好像有千斤重的石塊壓著她的胸口堵著她的嗓子,一瞬間面前仿佛有死神在向她招手。

白圓處在面對危險的應急狀態中,腦子不知怎麽突然就不清醒了,身體替她做出了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反應。

她轉身撲進了秦棋懷裏,並本能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處,身體蜷縮,像羸弱的幼崽在尋求強者庇護。

以前每當她感到恐懼不安時,總會這樣窩在爸爸懷裏,而當爸爸攬住她的時候,白圓便會無比安心,有了可以依靠的懷抱,世間的一切都不值得她畏懼了。

現在白爸爸不在身邊,她下意識地做出了尋求保護的舉動,忽略了身邊這家夥就是危險的源頭。

盛怒之中,秦棋懷裏忽然擠進一個溫軟的身體,他先是愣住,隨後像過去他常做的那樣,將手放在了白圓的脖子上。

只要輕輕一握,她便會咽氣,瀕死前還會發出秦棋最喜歡聽的聲音——人類絕望的嘶吼。

秦棋黑瞳之中綻出一片鮮紅,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慢慢地在獵物的頸部摩挲,指腹緩緩陷進那片雪白的肌膚裏。

“唔。”殺氣具現,白圓更為不安,沒了意識,她遵照本能使勁在秦棋懷裏蹭了蹭,額頭拱了下他的胸口。

手指的力度霎時散去,秦棋猶豫了。

這時,店裏其他人感覺到了異樣,於光眉頭緊蹙,手腕和腳腕上的蛇環顯出了原形,兩條巨蛇半身挺直,一前一後死死盯著秦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