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這打斷了人家好事的穿墻人士,是個腳跟離地,身形飄忽的女人……女鬼,長相不錯。

不過一般人見了她,大約沒法注意到她的長相是不是不錯,目光都會第一時間被她的胸口所吸引——她的胸口處有個大洞,露出內裏血淋淋的內臟。從傷口看,似乎是被什麽利器剖過,又被人硬生生扒開。

這女鬼仿佛是從什麽恐怖片裏臨時拉出來的,她面容淒惶,雙手用力撕扯著自己的傷口邊緣皮肉,將身體裏面的心臟露出來給人看。

鮮血從她的傷口處流下來,順著厚重衣裙和腳尖,落在她經過的地面上,不一會兒就匯聚出一灘血色。

辛秀:不管這位大姐是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我現在都冷莖了,不止冷莖,還覺得自己的胸口也一陣疼。

這形容淒慘恐怖的女鬼穿墻進來,沒有攻擊她們的意思,她只是扒拉著自己的胸口,帶著哭聲說:“你們看,你們看清楚了嗎,你們看啊。”

辛秀沒忍住,回她:“我看到了,我說姐姐,你這樣不疼嗎?”

但女鬼仿佛沒聽見她的聲音,繼續念著“看啊看啊”一路走著直線,又從她們的房間另一面墻穿了過去,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地鮮血。很快,隨著她的離開,這些鮮血也慢慢消散褪色,仿佛透明的水漬。

辛秀:“烏鈺,這位是你找來的嗎?”特地找來讓她冷靜的。

申屠郁沒聽懂徒弟是在開玩笑,搖頭道:“並非是我找來,應當是個冤鬼,滯留人間魂魄不散,是因為冤屈不平。”

其實不用他解釋,辛秀也看出來了,剛才滴在地上的鮮血不是真的血,而是怨氣所化。可這樣大的怨氣,這樣淒慘的模樣,她應該是死的痛苦冤屈,怎麽竟然沒有變成害人的厲鬼。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一回事。”辛秀自言自語。

她這人好奇心旺盛,此刻還真沒心思和人困覺了,只想知道剛才那姐姐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不弄個清楚,她今晚上估計都睡不著。

“啊——”旁邊房內傳出一聲尖叫,應該是也發現那位穿墻女鬼了。辛秀穿好衣服出門看熱鬧,果然隔壁屋門打開,跑出來一對同是外鄉來的男女,女子驚魂未定地倚靠在男子懷,腿軟得站不住,整個人都被男子抱著。

辛秀一見,心思飄忽了一下,扼腕嘆息。失策,她當時怎麽沒想到裝害怕,順勢抱住烏鈺,只會直勾勾盯著人家女鬼看,現在想起來也晚了,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

“怎麽又是她,她怎麽又來了。”

“是啊,怎麽遊蕩到這邊來了,之前不是一直在宋家巷子那邊嗎。”

聽到附近兩個人的交談,辛秀過去問:“兩位似乎不怕這女鬼?你們認識她嗎,她是什麽來歷?”

年紀大些的男人道:“有什麽好怕的,她死了都十年了,也沒見她害人,不能害人的鬼也就是看著嚇人了點,都是大老爺們,誰會怕她。”

他旁邊那八字胡男人則道:“你們外地來的吧,不知道這女鬼,她在我們這城裏也算是有名的,叫胡三娘。”

這人一聽就是和人說過不少次這故事了,從頭到尾說的那叫一個流利順暢,唾沫橫飛。從他口,辛秀聽到了一個令人不太愉快的故事。

胡三娘就是本地人士,爹娘早逝,被叔嬸養大,十幾歲嫁到宋家巷子一戶人家裏,因為長得好看,她丈夫總懷疑她和旁的男人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時常因此打罵她。不知是誰傳的謠言,說看見她與賣貨郎說笑,她丈夫險些將她打死,甚至懷疑她生下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種,疑神疑鬼之下,醉酒後打死了三歲的兒子。

胡三娘痛不欲生,可她的丈夫只叱罵她和人偷情生下孽種,周圍鄰居們碎嘴,到處傳她為別的男人生了兒子,被丈夫打死了,自作自受之類的話。

人人都覺得宋家郎君是個熱心腸的人,她嫁到宋家是享福,卻不知道珍惜,給丈夫戴綠帽,是個黑心肝的婦人。風言風語,從未停歇。

後來,胡三娘終於瘋了,她在丈夫又一次無生有的汙蔑後,拿起菜刀剖開了自己的胸口。

“你們要怎麽才能相信我,我沒有做過那些事,我沒有做過,我把心剖出來給你們看,夠嗎?你看呀,你們看呀,你們看我的心,看它是不是黑的,看我有沒有說謊!你們看啊!”

“聽說她把自己肚子胸口都劃開了大洞,裏面的東西直往下掉,可她還沒死,一路瘋瘋癲癲從宋家跑了出去,挨個去敲周圍人家的門,哭喊著讓人去看自己的心是不是黑的,直到走完了那一條巷子,血都快流光了,才斷氣。”男人說起這事,語氣裏沒有多少唏噓,倒是有著獵奇的興奮感。

辛秀聽到一半時表情就冷下來了,此時她聽完了,問道:“現在你們都知道她是被丈夫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