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辛秀剛去屋內休息沒多久,申屠郁便擡手在這屋內布下了一個禁制,這禁制是為了防止邪物進入此處傷及徒弟。

他準備前去處理這鬼鎮內的東西,當然要先安置好徒弟。

在離開前,申屠郁看了一眼角落裏的騾道士。他跟了徒弟一路,自然知曉這騾道士是個什麽樣的底細,雖然現在看上去老實,可他先前屢次三番想傷自己徒兒是真的,而且還是賊心不死,暫時的聽話只不過是因為被徒弟反制住 ,不得不裝出無害模樣罷了。

申屠郁思考了片刻要不要直接在這裏替徒弟解決了他。

騾道士從被他注視開始,就覺得不僅腦殼發涼,後臀也發涼,全身的毛要是能炸起,他立刻就能變成一只毛茸茸的騾子。先前申屠郁連正眼都沒看過他一眼,騾道士只是覺得這人神秘,如今被他用這種目光一望,騾道士心警惕不已,覺得此人定是個危險人物。

申屠郁朝他走近一步,騾道士猛地後退,差點都沒忍住沖進房裏去找辛秀救命。可申屠郁走了一步,又改變主意,並沒有真的對他動手。

申屠郁:要是殺了這騾道士,徒兒一路沒個活物作伴說話,也沒有代步之物了。也罷,看在他還算識相,先暫時饒過他一命,等他有異動了再處理不遲。

於是他轉身出了屋子,還一派尋常地帶上了門。

騾道士大松一口氣,踩著蹄子噠噠噠走到房門邊,準備去喊醒辛秀,讓她趕緊走人,別在這和神秘男子胡亂糾纏了,免得不小心連小命都糾纏沒了。以這男人的修為,無緣無故怎麽會對辛秀這小姑娘那麽好,絕對是別有所圖。

騾道士憂心忡忡,準備讓辛秀認識到這美貌男子的險惡之處。可是他剛想用蹄子鑿門,就猛地反應過來。

不對啊,這不對啊!他和這小丫頭又不是一夥的,他可是被迫與她同路,如今還被欺壓著,他們有仇的,她若真遇上了個心懷不軌的惡徒,被騙了被殺了,對他不是更好!到時候他趁亂逃走還有別人替他報了仇,豈不美哉!

騾道士終於理清楚了,頓時心安理得,甚至幸災樂禍,十分期待起來。該,這被美色所惑的小丫頭,活該被人騙。就讓她見識見識這世界的險惡!他想著,又老神在在踱步回了自己的角落。

申屠郁離開屋子,拂袖立於空,一雙深邃暗沉的雙眼巡視周圍屋舍。明明已經天亮,可陽光照在這鎮,絲毫令人感覺不到溫暖,只有一股慘淡白色。

他的目光定在鎮子最遠處一座尋常宅院上。這鎮各處,都有飛頭鬼和地行屍身上散發出的濃烈惡氣,只有那座宅院全無鬼物氣息。

太過幹凈,便是異常。

以他修為,這個距離眨眼便到,他站在宅院門口,見院門禁閉,兩只白色燈籠輕輕搖曳。申屠郁手指一彈,兩只尋常燈籠上冒起火光。

被他點燃的那一瞬間,白色燈籠變成兩個長著白毛的腦袋,猛然張開大嘴朝他咬來。申屠郁眼皮都沒擡,從它們間穿過去,掠過它們的那一瞬間,兩個白毛飛頭鬼猛然被火焰吞噬,變成兩個火球,發出嗶啵的燃燒聲。

白毛飛頭鬼,比之尋常飛頭鬼更難煉制,只是一只白毛飛頭鬼,噴吐出的口涎就足以讓方圓數裏生出疫病,然而這兩只不幸遇上了申屠郁,沒能發揮出半點威力就被燒成了渣。

院門上貼了兩張門神圖,在飛頭鬼開始燃燒後,兇神惡煞的“門神”就突然活了,赤臉紅瞳血盆大口,從畫上探出腦袋和身子。如果辛秀在這裏,她一定會忍不住感嘆一句,真是國版的貞子,人家從電視機裏爬出來,這兩位從門神畫裏鉆出來。

申屠郁對這種虛張聲勢的小東西並不在意,一手按在門上,直接將兩個還沒完全鉆出來的東西給按了回去。他的手長且白,因為徒手捏碎一張兇惡臉龐的動作,指節彎曲如刀,顯出一種淩厲。

“撕拉——”他捏碎一張兇惡鬼臉時,畫上一張“門神”畫直接自燃起來,另一張門神畫的兇人見狀,臉龐上露出個驚恐萬分的表情,紅色的畫紙瞬間褪色,仿佛油彩剝落,一道形狀如蟲的陰影從畫上脫落,逃命沒入門縫,往宅子裏去了,大約是去給主人通風報信。

申屠郁推開門,見宅院內森森幽寂,樹木蔭蔽,濕氣彌漫,泥土腥氣甚重。

他踩在地磚上,腳下用力,地磚發出嘎吱的碎裂聲,從這碎裂的縫隙裏冒出一堆觸須,又慢慢爬出一只黃褐色蚰蜒。

這東西是尋常能見到的一種小蟲,十幾對細長的腳分布在節肢身體兩側,看上去隨便一腳就能踩死。

可是,這裏並不只有一只。

碎裂的縫隙不斷爬出蚰蜒,幾乎眨眼間就遍布了整個院落,密密麻麻覆蓋住青磚地,爬上兩旁遊廊和粗壯樹叢,還有不少蚰蜒試圖往申屠郁身上爬。申屠郁垂眸看這些小蟲,對這能嚇暈密集恐懼症,嚇死怕蟲人士的一幕視而不見,眼反而露出一點意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