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真實電影(三)

“我是在一個月前搬來這裏的, 住在206號房間。”

謝芷玉勉強直起身子,說話時仍有微弱的哭腔。她面容姣好,垂著眼低聲開口時, 眼淚被破門而入的燈光映得微微發亮, 非常能激起旁人的保護欲:“最開始發現不對勁, 是每天下班回家的時候,都能看到隔壁205號的男人站在樓道裏一言不發地緊緊盯著我。雖然這樣說可能顯得有些自作多情, 但他的的確確是在專門等我一樣。我曾經嘗試朝他搭話, 他卻只是翻著白眼一個勁地怪笑, 那種瘆人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女人說著打了個哆嗦,眼看淚水又要湧出來, 林妧輕輕搭上謝芷玉手背。

她的指尖柔軟溫和, 如同輕柔溪水緩緩淌在後者冰涼的皮膚。謝芷玉深吸口氣, 回以她一個慰籍的眼神, 繼續顫聲開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從那天以後, 我總是感覺房間裏還藏著其他什麽人, 一直在暗處悄悄觀察我的一舉一動……真是快被折磨瘋了。”

“會不會是因為你們兩間房屋相連的墻壁上被鑿了偷窺用的小孔?”

林妧略略蹙眉,無端想起曾經聽過的某個老套恐怖故事——

新搬去單身公寓的女主人公總覺得有人一直在默默窺視自己,把房間上上下下搜查一遍後,發現與隔壁共用的墻壁上有個小孔。她透過孔洞向另一邊望去,卻只看見一片深紅。

因為實在難以忍受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 女主人公特意詢問房東, 住在自己隔壁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房東毫不猶豫地回答她:“住在你隔壁的, 是個患有紅眼病的男人喔。”

不管聽多少遍, 每每代入主人公視角身臨其境地感受,都能讓人不由得後背發涼。

林妧停頓片刻, 為了不使對方感到過於惶恐,沒有把“他還很有可能就藏在你房間”這句話直白地說出來。

“我也有過這個想法,但那堵墻並沒有任何異常。”謝芷玉嘆了口氣,“不止他,208和207的住戶也非常奇怪。我從來沒看過207的大門打開,但那裏的的確確是有人在居住;208則住著個二三十歲的女人,並不漂亮,平時無所事事,每天都在和一幫闊太太打牌,可她的錢似乎怎麽也用不完,穿的用的從來是奢侈品最新款。有次我下班回家,發現208恰好沒有關門,從屋子裏隱隱約約傳來她的咒罵和小男孩的哭聲……我懷疑是家庭暴力,於是把這件事情報告給居委會,對方卻聲稱那女人在房間裏養了個兇殘駭人的怪物,如果不想出事,就不要把多余精力放在她身上。”

林妧愣了下:“怪物?”

“我不知道。”謝芷玉咬住下唇,臉色比之前更慘白一些,“那個大嬸每天夜裏都是一副下一秒就要提刀殺人的模樣,我實在沒有勇氣插手她的家務事。”

林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這部電影的背景時間大概在十年前,那時異常生物的存在尚未被人類普遍接受,大部分被冠以“怪物”的稱號倍受鄙夷,藏在208房間的,很可能就是一名異生物。

“無論如何,還是先報警吧。”

謝芷玉扶著墻面往外走,聲線又細又輕:“這裏信號不太好,我去走廊上打電話。”

在恐怖懸疑類型的電影裏,居然有人報警了!

林妧忍不住為謝芷玉豎一個大拇指。不管是影視還是小說,任何角色都會很自然地遺忘人民警察這一存在,化身頭鐵之王,憑借一己之力與邪惡勢力對抗。

就算有人報警,出場的警方也只有兩個作用:要麽送人頭,要麽在影片結尾處姍姍來遲處理爛攤子。

眼看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林妧懶洋洋地踹男人一腳,語氣瞬間降到冰凍零點:“大叔,感覺如何?”

被五花大綁的男人面如死灰,沒應聲。

他年近三十諸事不順,事業毫無起色不說,還被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和她新歡慷慨贈送了片呼倫貝爾大草原。

女友嫌棄他一事無成,女上司將屢屢犯錯的他決然辭退,小區裏見到的其他女人則風光得意,襯得他像個灰溜溜的小醜,偶爾有幾次上前搭訕,也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絕。

既然她們高不可攀,那他就把她們拉入地獄。看著形形色色的女人在刀下哭泣求饒的模樣,他頭一回覺得自己是那麽高大且強壯,是能夠主宰一切的帝王。

——直到被自己的獵物瞬間秒殺。

啊,女人,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究其一生,他果然還是沒辦法越過這座高峰。

他好丟人,好想哭。

林妧見他淚眼汪汪,渾身像一條蠕動的長蟲,被惡心得皺起眉頭:“你有沒有見過一個……”

她說著停下來,在心裏問旁白:【我妹妹長什麽樣來著?】

心態崩崩的旁白有氣無力:【你和妹妹是雙胞胎,長相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