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西區病院(三)

屋內的兩具遺體猶在散發陣陣焦臭,林妧的感知能力比常人強得多,這會兒聞得難受,屏著呼吸出了門。

病院裏黯淡無光,全靠手電筒的光線照亮幽深長廊。樓梯位於大廳前方,途經拐角時,林妧見到一幅被張貼於墻壁上的大合照。

絕大部分人的面孔與身體皆被簽字筆塗抹成一團混沌黑色,看不清原本的模樣。極為特殊的是,有兩男一女的影像沒有受到絲毫破壞,在浪潮般洶湧的漆黑裏顯得格外詭異。

他們都穿著寬大的白色病號服,彼此站得很近,可以看出關系十分親密。與她想象中精神病人或呆滯或癲狂的神態截然不同,三人臉上都洋溢著柔和安詳的微笑。

“你看最右邊那個男人,”林妧湊近了些,清泠聲線在寂靜的樓道裏緩慢散開,“他是不是在和一個被塗黑的人說話?”

陸銀戈沒應聲,視線凝在她提到的地方。

三人中站在右側的男人嘴唇微張地側著頭,似是心情極好地與身邊的人悄聲耳語,但對方全身都被塗黑,長相、身材甚至性別都是未知數。

“從肢體動作來看,這四個人都在無意識地向彼此靠近,關系應該非常親密。”林妧繼續道,“但唯獨其中一個被塗成了黑色,其中緣由還真是耐人尋味。”

陸銀戈壓低聲音:“被塗黑的人會不會都是那場火災的喪生者?這三人出於某種原因幸存下來,所以影像才沒有被抹掉。”

“但報告裏說,醫院的遺體數量與總人數完全一致。”她頓了頓,試圖整理腦海中混亂一片的信息,“或許……對於塗黑人像的那個人來說,只有他們是特殊的。”

陸銀戈指向四人中唯一看不清模樣的那位:“你是說他?但他沒理由把自己也抹掉啊。”

動腦筋猜測是一件麻煩事,更何況如今線索寥寥,根本猜不出前因後果。

林妧放棄思考,漫不經心地摸了摸腰間匕首:“沒關系。就算我們想不出來,樓上的諸位也會把一切都說出來。”

她說得淡然輕松,尾音還帶著悠然自得的笑,聽得陸銀戈背後一涼。

之前這位搭档陰惻惻追著那兩個高個子從櫃門探出頭時,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如今再看她的神情做派……

怕不是拿的反派劇本,還是一言不合就嚴刑逼供的那種。

順著階梯爬上二樓,便能清晰聞到空氣裏彌漫的血腥味道。黑暗與鐵銹腥氣交織纏繞,一點點侵蝕人體感官,饒是執行多次任務的陸銀戈也不由得神色微斂,眉頭輕輕蹙起。

透過走廊裏的玻璃窗,可以見到外面的景象。

擡頭是一輪慘淡弦月,模糊又昏暗的光線絲絲縷縷灑落窗台;往下看,地面則是一望無邊際的漆黑,仿佛病院本身就懸空於無窮盡的黑暗中。

二樓到三樓的階梯被一扇鐵門鎖住,林妧的錫紙開鎖與陸銀戈的暴力踹門都以失敗告終,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留在這一層尋找線索。

陸銀戈對她的撬鎖行徑大為不齒:“偷偷摸摸,不成體統。”

林妧看一眼被他踹得凹陷進去的鐵質大門,嘖嘖搖頭:“有勇無謀,難成大器。”

這兩人算是杠上了。

按照兩個大塊頭的說法,這一層中的病人要比他們倆兇殘許多。想到那兩位莫名其妙領便當的光頭朋友,林妧幽幽地嘆了口氣:“真可惜,剩余價值還沒壓榨幹凈,他們就沒命了。”

陸銀戈神情復雜地看她一眼。

看你的表情還以為很同情他們,結果這是人說的話嗎!電視劇裏的反派角色都很少會這麽喪心病狂吧!你當人家是魯花壓榨花生油嗎,萬惡的資產階級!

“不過,”她想起什麽,眸光亮了些,“你還記得他們最後說的話嗎?醫護人員比病人們更危險……這顯然不符合常理吧?怎麽說也是心智完好的正常人啊。”

不等陸銀戈答話,忽然聽見沙啞的陌生男聲從不遠處響起。二人循聲望去,在走廊另一頭見到三個並排行走的人影。

他們的身高出奇一致,就連發聲也完美重合,三道截然不同的音色混雜響起,滿含著狂亂的笑意:“迷路的小老鼠,不要再逃跑啦。”

隨著他們逐漸逼近,模糊的身形終於趨於明晰。

三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手中拿著鋒利的手術刀,都身著沾滿鮮血的病號服,猩紅血跡幾乎把衣物染成純粹的紅。他們清一色戴著雪白的面具,沒有鼻子與嘴唇,只有空洞的雙眼從縫隙裏露出來,被月光照得如同懸浮於半空的火苗。

林妧:“這群中二病為什麽要戴面具?長得太醜不想見人?”

陸銀戈居然很認真地回應她:“或許是因為不要臉。”

聽見這番對話,三人都恍惚愣怔了一下。

除了個別極度兇殘的家夥,任誰見到他們都是落荒而逃,結果這兩人居然一動不動地開始講冷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