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晏歸瀾既是國公世子,又有大都督的官位在身,名震朝野,而她姨母不過是國公的第三任續弦,怎麽可能在他跟前說得上話?

兩人之間齟齬頗深,沈嘉魚聽到晏大都督的名號,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些事兒來,她晃了晃腦袋,很快就沒功夫細想了,聽到母親這番托孤般的言語,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眼前早已模糊一片,將阿娘的寢衣袖子都打濕了一片。她再忍不住悲慟,握住阿娘的手貼在臉上放聲大哭。

鄭氏轉向兒女,見女兒出落的清麗嬌媚,眸色剔透如琉璃,便是‘瑰姿玉色’四字也當得起,而兒子也越發挺拔俊秀,她心裏又是自豪之余又格外怨恨,恨自己不能多陪兒女些時日。

她瞧著瞧著不覺有些恍惚,意識也不甚清晰了:“昔年我違背…父母之命,嫁與你們父親,原以為能琴瑟在禦…白首偕老,不想竟落到如此下場,都是我一人之過,我去之後,唯擔心你們…”

她說著說著眼神已然渙散:“擔心你們…無人照料。”

鄭氏說完手便垂了下去,姐弟倆心頭宛如被重擊了一下,渾身顫抖地撲在她身上,等這一刻真正來臨,反而發不出一點哀聲。

“阿娘!”

站在外間的門客微微嘆了聲,擡眼看了看天:“夫人去了,敲鐘吧。”

……

轉眼離鄭氏病故已經過了三日,因著正室夫人出墻的傳言,上護國府徹底淪為人們茶余飯後的笑柄,而這三日裏夫人的一應身後事都是由沈嘉魚和沈燕樂料理的,家主別說是幫忙了,甚至連面兒都沒露過一回,看樣子也不大想見自己的一雙兒女,聽說他在外已經開始準備和公主的親事了,大抵是存心想模糊這樁醜事。

家主既然都如此漠然,下人自然更是懶散,還有揣度上意想要逢迎的,已經先把家主和公主要和成親準備的物件備下了。

沈嘉魚一早就拾掇好素服,天還沒亮就繼續去靈堂陪伴母親,路上卻撞到沈秋容帶了個管事,而手裏捧著個純金雕琢的大雁,大雁是成親才用的吉物,她只瞧一眼臉上就陰沉的能掐出水來:“你們想幹什麽?!”

沈秋容是二房堂姐,她二叔的嫡女,雖然堂姊妹倆打小就認識,但二叔乃是沈護國的庶出子,因此兩邊關系一直不鹹不淡的,半點不投緣。

管事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眼沈秋容,沈秋容好整以暇地給他使了個顏色,他自恃有靠山,再者鄭氏一死這府裏也算改天換地,因此並不很怕沈嘉魚,於是躬身道:“三娘子,這是家主親口要的東西,郎君特地命奴送來給兄長的。”

沈秋容眨了眨眼,含笑拱火,語含深意:“三娘,你應當知道大伯要迎娶公主的事兒吧?這金雁也不是給你們用的,而是要送去給公主的…”

她說完往沈嘉魚那邊一打量,見她形容憔悴,人也瘦了一圈,沈秋容難免有幾分幸災樂禍,她受家資所限,衣食住行樣樣差沈嘉魚好幾籌,好在風水輪流轉,現在沈嘉魚怕也再難風光了。

她心裏暗喜,臉上卻分毫不露,只堆出滿面為難:“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長輩的事咱們如何能做的了主?聽說大伯過幾日就要把白燈籠扯下來了,我們做小輩兒的也是渭南得緊,要不…你把這金雁給大伯拿過去?”

任沈秋容有千般萬般的道理,可沈嘉魚壓根就不是那能講理的人,她搶過金雁狠狠往地上一摜,青磚地都似乎震了震,她還不解氣似的,重重往金雁上踹了兩腳:“你少廢話,等頭七一過,你們就是把府裏裝扮成楚館我都無二話,但今日就是不行,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沈秋容嚇得花容失色,好久沒見這混世魔王鬧事,還以為她改了脾性呢。她身後的管事護主,見自家娘子被嚇得面色發白,面露不忿,正想開口,廊下忽有人傳話:“娘子,晏大都督來祭拜夫人了,他請您過去一趟。”

這下輪到沈嘉魚面色微僵,沈秋容卻面露喜色,亟不可待地提著裙擺下了石階,也不管那被摔在地上的金雁了:“晏大都督來了?咱們快去招待吧,可不能被人說失了禮數。”

沈嘉魚聽到晏大都督的名號,不覺怔了怔,下意識地就想拒絕,但母親臨終之前特地叮囑過,所以晏歸瀾她怎麽著也得見。

沈嘉魚擡手抹了把臉,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確定沒什麽問題了,才一言不發地踢開那礙眼的金雁,跟在興沖沖的沈秋容身後去了正院。

正院裏東側首坐著一個身形挺拔頎長的男子,一半隱沒在陰影裏,相貌暫且看不分明不明,他身穿金紫色團花紋圓領襕袍衫,雍容之余頗見神秘,聽到有人過來才微微側了側頭,目光匆匆從沈秋容面上掠過,停駐在沈嘉魚臉上,薄唇微彎,帶著天然的散漫矜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