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逃跑

鐘虞驀地站起身回頭,低血糖帶來微微的眩暈感,幾米外男人手中吊墜折射出的光線也變得迷離。

是嚴懷留下的那個吊墜。鐘虞渾身一僵。

景梵看著面前的人臉色從驚慌到僵硬,臉色在不算明亮和充足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最後緊抿著唇,目光在他的視線與吊墜上遊離。

“你找的,是不是這個?”他微微一笑。

鐘虞沒有說話。

“一個吊墜而已,讓你深夜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出來找,”他一步步逼近,似笑非笑的神情透著冷意,“告訴我,是什麽東西對你這麽重要?”

怪不得,她會對一個都不記得弄丟了的手鏈在找到之後那麽上心,甚至在主動提出的那場談話前還要特意把它放回衣帽間。

因為重要的並不是那條手鏈本身,而是嚴懷借此機會留下的東西。

這些天他一直在搜尋嚴懷意識的所在,然而卻一無所獲。對方就像憑空消失了,顯然是找到了躲避的辦法。

他愈發暴躁,表面上卻還不能讓她發現任何端倪,結果卻發現了他們已經暗自聯系這麽久的證據。

他當然知道這段時間她並沒有徹底放棄離開的念頭,但這不代表他能容忍欺騙與背叛。

“景梵,你聽我說。”

他將吊墜收回掌心,垂眸瞥一眼,忍著摧毀欲平靜地擡起頭。

“嗯,”他扯了扯唇角,“想說什麽。”

“……這個東西是我無意中發現的,我事先並不知道嚴懷留下了這個。”鐘虞攥緊手,一點點軟化了臉上的神情,“我只是……”

冰涼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頜。

“不用騙我了,阿虞。”他笑了笑,神色漸漸陷入偏執與失控,手上加重力道時聲音卻放得格外的輕,“謊言從來都是你最擅長的東西。現在,告訴我,嚴懷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鐘虞沒有開口,他神色愈發陰沉,“說話。”

“……他只說想幫我,讓我等他想出辦法。”

景梵瞳仁緊縮,但因為光線的緣故,他眉眼都被掩蓋在陰影裏,因此這點小細節並不明顯。

“只是這樣?”他緊緊盯著她。

鐘虞輕聲道:“真的只來得及告訴我這些,如果他想出了辦法,我現在已經離開了,不是嗎。”

話音剛落,面前的男人忽然低低輕笑一聲,目光晦暗而艱澀,但更多的是怒意與焦躁。

“不會有這種方法的,”他語速略急促,“我不會允許這種可能發生。”

他手上的力道有些失控,鐘虞皺眉去抓他的手腕,“你弄疼我了。”

景梵呼吸頓了頓,壓抑著眉眼間的戾色松開捏著她下頜的手,接著緊繃而僵硬的全身才一點點遲緩地松懈下來。

他後退兩步,克制著瀕臨失控的情緒。

鐘虞別開臉,像是受不了這種默然相對的壓抑氛圍似地低聲道:“我先回房間了。”

景梵站在原地,雖然女人眉梢眼角的冷淡與疲倦清晰可見,但她沒有執著地想要要回吊墜這一點讓他臉色稍霽。

纖細的背影在燈影之中透著點失望,他定定地凝視著,忽然開口:“阿虞。”

鐘虞腳步一頓。

過了好一會,她聽見身後的人說:“只要你不離開,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

這是鐘虞第一次聽見他的語氣裏帶著這種克制的、令人不易察覺的請求。

或者說,是祈求。

那種從前凝聚在他聲線之中的漠然與平靜仿佛都成了最後的、難以啟齒的偽裝。

鐘虞心裏軟了軟,那些愧疚又泛了上來,還帶著一點酸澀和細針紮似的疼。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所有的情緒就都又變成了無力與輕嘆。

她轉過身,臉上也難得沒有再夾雜著別的情緒,沒有掩飾與偽裝,只是平靜而認真地望著他。

“我承認,我對你不是沒有任何感覺的。但在這種你能占據絕對掌控地位的時候,這種需要建立在平等上才能繼續的感情,恐怕不會被我繼續放縱下去。所以,這感覺也就僅此而已了。”

“這一次我說的都是真話。”她笑了笑,垂眸沒有再多看男人眼底那一瞬間的怔忡,轉身回到了臥室。

寂靜的深夜,只有房門合上時輕輕的“哢噠”一聲。那聲音在寬闊的空間裏不斷擴散直至消散,最後一切歸於安靜。

半晌,他才緩緩低頭擡起手,垂眸看向掌心那個左右輕輕滾動的吊墜。

【我對你不是沒有任何感覺的。】

【這感覺也就僅此而已了。】

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告訴他?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就像火星因為四周還殘存著氧氣不足以徹底熄滅,但又絕不會再有復燃的可能。

他放下手,閉眼斂去眼底所有復雜的神色,臉上重新歸於平靜,那平靜中透著幾分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