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這一夜,駐南航校的政務樓裏徹夜燈火通明。
“羅爾夫死了,我們該怎麽跟德國那邊交代?!”李頌山一拍桌子,急得臉紅脖子粗,“本來是好心援助,我們這邊卻鬧出人命!”
坐在沙發上的航校校長關奉倫剛從別處趕回鈺城,風塵仆仆。他神情凝重,“現在當務之急是查清真兇,航校是受害者。”
“是日本人。”
李頌山和關奉倫冷不丁聽見這一句,詫異地轉頭看向窗邊,“你說什麽?”
站在窗邊的人背影高大挺括,一手隨意插在褲袋裏,身上的襯衣迎風微動。聞言,慢慢轉過身,沉聲道:“之前我和賀遠注意到一些異動,提前去查了最近剛入鈺城的一些日本人。”
“你們!”關奉倫猛地站起身,“你們兩個膽子倒是不小!萬一打草驚蛇,只會得不償失!”
“我有分寸。”傅聿生不以為意,繼續道,“之前只是懷疑他們會有動作,後來我在楓白渡追上那個殺手時確認了猜測。暗殺羅爾夫和陳志的就是那邊的人。”
日本野心昭然若揭,這個關頭對航校下手意圖是什麽不言而喻。無非就是想一步步切斷外界對國內空軍支持的援助,削弱其力量。
“欺人太甚!”李頌山氣得來回踱步。
傅聿生語氣淡淡,目露冷意,“對他們來說,欺人談何分寸。”
“那我們馬上就與德國那邊聯系,向他們告知此事原委。駐南航校是空軍後備力量的重中之重,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不,再等等。”
“聿生?都到這一步了,還等什麽?”
“這裏面疑點還太多,”傅聿生擡眼,語氣堅定冷凝,“我懷疑背後還另有人運作。”
……
鐘虞到底還是沒讓阿爭就縮在車裏過一夜,而是把一樓的一間客房留給了他。
看得出作為“蓋露”收入的確不菲——她租住的是租界裏一棟兩層高的小洋樓,面積不算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還雇傭了一個廚師一個女傭和一個司機。
不過司機在晚上出事的時候就已經跑了,她大概需要重新物色一個。
鐘虞上了二樓,洗了澡換下染上血跡的旗袍,或許是緊繃的精神放松了下來,她裹著睡袍坐在床上時才覺得格外疲倦。
鐘虞只留了一盞床頭台燈,躺在床上靜靜思考。
能在鈺城將楓白渡這樣的風.月場經營到這樣的規模,其所有者肯定不是個無名之輩,但卻有人敢直接拿著槍闖進來殺人,可見對方是完全不需要顧及這一點的,其權勢肯定在楓白渡老板之上。
她不知道死的是誰,傅聿生也沒有透露更多有效信息,所以她的猜測也只能無疾而終。
但有一點很明確,這個想對付傅聿生的人,同時也想殺了她。
大概是因為實在太困倦,鐘虞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安靜的房間裏,慢慢只剩下輕緩綿長的呼吸聲。
明明關緊了的窗戶卻像忽然往房間裏透進了風,沙發旁的落地窗簾緩緩騰起又落下。
一個男人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房間內。
窗簾縫隙裏有月光成了漏網之魚鉆了進來,落在男人的肩上,與他周身幾不可見的淡淡藍光融為一體,卻沒有穿透他的身體。
他靜靜看著床上的人。
半晌,他擡腳往前邁步,慢條斯理地走到了床邊。那些他身上的光線、包括窗外的月光都仿佛被吞噬,只剩他肩頭一片沉藹。
他慢慢俯下.身。
床上的女人面色平靜地閉眼沉睡,卷曲蓬松的長發散落在潔白柔軟的枕頭上,又簇擁在她臉頰周圍。
她臉上沒有一點的妝容的艷色,睫毛纖長柔軟,嘴唇是淺粉色的。
他俯身時,原本還殘存在她臉上隱隱的光線,也被他的影子吞噬了。
他擡起右手,緩緩伸向她的臉,到中途時又忽然停在半空,然後略直起身收了回來。
他伸出左手想去攥住右手上的白色手套,左手的手指卻像光線一樣虛無地穿透過去,根本沒辦法如願以償。
他站直身體擡起右手,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盯著打量了一會,然後放到唇邊,啟唇咬住手套指尖,臉微微一偏便輕松將手套扯了下來。
修長白皙的右手隨意攥住手套,然後他再度俯身,這一次毫無阻礙地用指腹觸碰到了女人的臉頰。
溫熱、細膩、柔軟。
原來是這種感覺。
但還不夠。
他單膝跪在床沿上,像撫.摸一件精美瓷器似地撫.摸她的臉,然後彎下腰,靜靜凝視著她,朝她淺色的唇吻了下去。
西裝褲泛起褶皺,白色床單也不堪重壓延伸開皺痕。
他姿態仿佛虔誠,然後毫不遲疑地撬開她唇.齒,探了進去。
明明他是第一次以這個自己這樣吻她,卻像經歷過無數次,那種新鮮感與陌生的刺.激很快被腦海裏洶湧的情感撕扯得七零八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