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4頁)

時嘉白伸手,讓落在草地上的那一灘顏料亂七八糟地沾到自己手心和指腹上,然後擡眸定定看了她半晌。

“……好。”他說。

“畫在背後吧。”鐘虞脫去襯衣。

男人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她就背對著耐心等待。

半晌,她肩上忽然一涼,顏料帶來的涼意蔓延到肩胛骨,隱約有一滴顏料沿著後背慢吞吞滑落下去。

在她後背作畫的那只手一頓。

“嗯?”她反應過來,壓下笑意佯裝疑惑地側頭。

時嘉白有些狼狽地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那滴顏料,手指繼續匆匆勾勒線條。很快,一條蛇的粗略形狀出現在白皙的後背上。

忽然間,頭頂一群飛鳥展翅掠過,他驟然回憶起昨晚有關面前這個女人的混亂夢境。夢裏一切都被昏暗燈光投灑在波光粼粼的泳池裏,泳池水四濺,蓋過交錯的呼吸。

他眼神有些晦暗。

靈感、性與夢境很難涇渭分明地分離,只是以前他從沒有對一直渴求的那幅畫,或者說對那幅畫上的女人產生過這種念頭,也沒有過這樣的夢。

他更多是把“性”當作“靈感”的衍生,後者遠淩駕在前者之上。

現在卻……

時嘉白擰著眉頭,驀地用另一只手抹花了女人背上用顏料塗出的那條蛇。他用了不小的力氣,動作顯得雜亂無章。

“怎麽了?”鐘虞不解,想躲,“畫的好好的,怎麽突然——”

“這些不是用在人體上的顏料,對皮膚有害。”他面色緊繃地打斷她。

借口。鐘虞笑了笑沒有戳穿,只是轉過身跟男人面對面。四目相對,他如臨大敵,她氣定神閑。

她眼睫懶洋洋半耷拉著,笑吟吟欣賞他此刻的模樣,然後上半身前傾,輕輕吻一下他的唇角,“昨晚就想告訴你,我還是比較喜歡吻在這裏。”

她退開的那一刻,時嘉白鬼使神差地微微偏頭追上去,重重吻住她。

女人輕笑起來,七分得意三分狡黠。

果然,再冷的男人,唇都是熱的。鐘虞順從地回應,手下的蓬松綠草從她指縫間溜走,就像在梳理情人的發絲。

他一手捧著她的臉,一手攥住她左肩。

鐘虞被吻得有些意動,然而就在她手臂要搭上他後頸時,面前的男人卻驟然起身。

安靜的林中,只聽得見兩人急促的呼吸。

“昨晚我說過,”時嘉白重重擦去自己臉上的顏料,嗓音低啞,“不會發展額外的男女關系,所以你不用再白費力氣。”

“即便這樣?”鐘虞驀地笑了,懶洋洋地擡手,擦了擦自己的唇角。

時嘉白看著她擦唇的動作,眼底一瞬間閃過狼狽,但很快又恢復冷靜,和剛才判若兩人,“只是一個吻。”

她作為替代品給了自己靈感,隨之而來的本能他會直面,但不會放縱。

她擋開他的手,坐起身,眼尾睨他一眼,嗤笑道,“是嗎。”

可惜,只要有一次破了界限,後面多的是潰不成軍的可能。

鐘虞手指碰了碰嘴唇,似笑非笑,“時先生下次最好別用這麽大力氣了,溫柔一點比較好。”說完起身走到溫泉邊,用襯衣沾了水擦拭顏料。

時嘉白彎腰去撿顏料盒的動作一頓,接著默然地站起身。

“好冷。”他聽見她低聲抱怨,然後小心邁進溫泉池。氤氳著的白色霧氣一點點往上蠶食,將她的身影吞沒。

他一手緊緊攥住畫板邊緣,力道重得仿佛要刻下凹痕。

他找了那幅畫很久,以為只要得到就能滿足。現在他是得到了畫,可是卻見不到畫裏的人,得到畫不過是飲鴆止渴。

他厭恨自己找了個替身來滿足作畫的渴望,卻明知故犯。

“砰!”

溫泉池裏的人回頭,“怎麽了?”

“沒什麽。”男人彎下腰收拾一片狼藉,看樣子是失手打翻了。

她又轉回身。

時嘉白輕撫著畫筆,一點點平復呼吸。

“溫泉不能久泡,半小時後上岸休息一次,你自己注意時間。”

“知道啦。”女人靠在岸邊撐著下巴,彎唇笑著,好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今天時先生又準備怎麽畫?”

他垂下手,面色如常,“和之前一樣,轉過去。”

聞言,鐘虞手指無意識點了點唇角,挑起眉梢。

她實在好奇為什麽時嘉白對畫背影情有獨鐘。冉寧那幅畫她也看過,是身處光影交界處的正面畫像,不是背影。

雖然疑惑,但她還是照做了。

“項鏈摘了。”

鐘虞一怔。倒是把這個事給忘了。

因為只需要跟項鏈有直接接觸就能保證障眼法不失效,所以握在手心裏也是可行的。她擡手探到頸後,可手上沾了水,幾次項鏈扣都從手指間滑脫。

試了好幾次缺口才終於對準,然而這一下猝不及防,她根本來不及用手指攥住鏈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