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絳桃春(1)(第2/3頁)

但她語氣低柔,神態溫和,放低了姿態,全然是包容和愧疚,讓戚夫人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忍不住抽噎了一下,眼淚在睫上要掉不掉的,戰戰兢兢地接了容晚初的帕子,小聲道:“娘娘日理萬機,妾身這些小事,不值得娘娘牽掛。”

容晚初垂著眼,靜靜地看著她,有股說不清的猜測亂糟糟的,在腦中翻江倒海,讓她不得不強行轉開注意力,放到別的地方去。

不是自己的錯覺,是戚夫人真的比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更加脆弱易感了。

更膽小,更怯懦,更驚惶。

就像是只失家的兔子,賴以藏身的草叢被翻了一回又一回,漸漸連小風吹過都不由得惶然逃竄。

容晚初看著戚夫人捏著帕子,小心翼翼地沾去眼角的淚痕。

嫁給容玄明為繼室的時候,戚夫人也只有十六歲,到今年五年過去,正是花信的年紀。但她生得纖細秀美,氣質又溫弱,像朵風裏楚楚可憐的小白花,即使已經年逾雙十,也還像是十六、七歲似的,說不出的嬌柔。

正常人家二十歲的正室夫人,會是這個樣子嗎?

——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一口一個“二爺”,把那個畜生的話當作綸音似的。

分明轉述了那麽多“二爺說”的話,現在卻說“向來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

戚氏,是把和容玄渡之間的關系忘得一幹二凈了嗎?

就像容嬰忘記霍皎那樣。

世間竟然真的有這樣的手段……

容晚初一時有些眩暈,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

戚夫人在椅子裏縮了一會,容晚初始終站在她面前沒有動,她忍不住試探著擡起了頭,小聲道:“娘娘?”

容晚初低低地應了一聲。

戚夫人囁喏著,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才能逃開這讓她不安的處境。

容晚初揉了揉眉梢,溫聲道:“這件事是我記差了,還好夫人提醒了我。夫人說得對,男女大防,幸而沒有落進旁人耳朵裏,損了夫人的清譽,我才真正是難辭其咎。”

戚夫人聽她說著,也覺得有些後怕,不敢隨意地接話。

容晚初就沉聲道:“出我之口,止你之耳。往後夫人也再不要提了。”

戚夫人唯唯應諾,盯著她腰間的宮絳,心裏都是驚惶,只想著同信任的人說說話才好。

容晚初卻仿若無意地提醒道:“就是身邊的丫頭,也不要提了——知道太多的事,平白地害了她。”

戚夫人失聲“啊”了一聲,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忙道:“多虧了娘娘的提醒,娘娘真是宅心仁厚……”

容晚初扶著她的肩略拍了拍,道:“好了,好了,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她溫聲道:“夫人愛不愛吃甜糯的?禦膳房新做了幾樣吃食,也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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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長闌回宮的時候,看見聞霜塢的門口起了座花山,和尋常花山上下的安排不大相同,這一個左右兩峰,都只搭到一半,各自禿著一片。

四、五個宮女在周圍搬著小盆的花。

連阿訥也換了身內監的衣裳,襟前袖口沾了些土漬,站在遊廊裏頭叉著腰看人幹活。

見到殷長闌過來,忙屈下/身行禮。

殷長闌點了點頭,隨口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阿訥道:“白日裏娘娘請了戚夫人進宮來說話,兩下裏話趕話說起來,就一塊搭了一個頑。”

殷長闌無可無不可地點頭,駐足略看了看,評價道:“左邊定然是娘娘的安排。”

阿訥抿著唇笑了起來,道:“陛下法眼。”

殷長闌哂然一笑,就問道:“娘娘在房裏?”

阿訥趁機報告道:“一直在房裏不叫我們進去服侍呢。”

殷長闌頷首,就仍沿廊往屋裏去了。

容晚初蜷在熏爐邊的軟椅裏頭。

殷長闌進門看見房裏燈火通明,榻上、桌後都沒有人,就輕車熟路地往熏籠後頭來。

小姑娘心裏存了事,不愛見人的時候,就總像個小貓兒似的,尋個狹小安穩的地方藏著。

節令早已入了春,房中的地龍、熏爐雖然沒有停,但也不似冬日裏的滾燙,只散著不烤手的溫柔暖意。

聽到靴底叩動地面的聲音,軟椅裏蜷成一小團的影子動了動,有截纖細的手臂從椅背沿上冒出來,被已經走到近前的男人握在了掌心。

殷長闌低頭在送入虎口的指尖上吻了吻,溫聲道:“誰又惹了哥的阿晚不痛快?”

小團子慢慢地拱了拱,小姑娘在椅子裏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的後腦勺就變成了一雙烏黑的杏眼。

容晚初沒有說話,被男人捉住的手腕抖了抖,費力地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小姑娘一聲不吭的,動作卻又乖又粘人,把殷長闌的心都揪住了。

他單手解了身上的大氅,隨手搭在了一邊的屏風上,繞過熏籠,挨著容晚初擠在了軟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