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羅敷媚(4)(第2/2頁)

容縝笑著應了,駐足等他先走了幾步,才接著往園子裏來。

看見那人出去了,容縝就猜測書房裏應該沒有旁人了,進門的時候果然只有容玄渡一個人坐在書案後頭,手裏捏著支細炭筆在紙上勾勾畫畫。

小廝、仆從都乖覺地退到了門外。

容縝大大咧咧地進了屋,卻隨手就把門扇掩上了。

容玄渡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了一聲“回來了?”仍舊低著頭描畫。

容縝在書案對面倒著看了一眼,紙上密密麻麻的曲直圈折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道:“輿圖又出錯了?”

容玄渡頭也不擡,隨口“嗯”了一聲。

容縝有點不滿。

他在容玄渡對面的椅子裏落了座,沉木的椅面隔著搭袱還有些許余溫,不用想就知道是剛離開的人留下來的。

他問道:“戚愷來做什麽?”

容玄渡淡淡地道:“沒大沒小,你要叫叔叔。”

不過是野陽侯府的庶長子,身份不尷不尬的,野陽侯因為留著他在府裏,倒礙著嫡子的事,才把他丟到了帝都來,說得好聽些,叫做請容家兄弟教導罷了。

容縝不以為意地道:“當面我自然記得。”

容玄渡隨手就將桌上的赤玉鎮紙拋了出來——他雖然頭也沒有擡,但頗有準頭,赤玉雕琢的朱厭直奔著容縝的面門而至,年輕男子不得不向後仰了鐵板橋式,順手將那鎮紙抓/住了,擺回了桌面上。

他揉了揉鼻子,嘀咕了兩聲,這一回站好了,悻悻地問道:“戚世叔來見您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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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晚初在聞霜塢布置成了暖房的東梢間裏澆花。

這時節雖然布置了暖房,但能開的花到底有限,不像是春夏時分爭奇鬥艷的,朱紫也顯出些單調來。

殷長闌進了門,就看見她穿了件半新不舊的緗色褙子,水青的襕裙,頭上躲懶地梳了個單螺髻,一半的側臉藏在蒙蒙的天光裏頭,鴉翅似的鬢邊簪了朵胭脂紅的辛夷花,倒比滿屋子的花木都明媚鮮妍些。

他在落地罩底下站住了腳,不由得徐徐地出了一口氣。

他進門的時候攔住了宮人使婢的問安,容晚初聽見門口的腳步聲,還當是聽了她差使的小宮女回來了,頭也沒有回,就笑吟吟地道:“剪子拿來了?”

“沒有。”門口那人開口時聲音沉沉的,讓容晚初不由得回過身去,眼角眉梢就升起了歡喜之意。

男人卻沒有如她所願地走進來,只是站在那裏,眉梢微微揚了起來,道:“要剪子做什麽,我來替你摘。”

想要剪來送他的花,被他親自摘了還算成什麽。

她面皮薄,當著殷長闌的面說不出口,耳廓憋得微微泛紅。

殷長闌就低低地笑了笑,見她站在那裏,手裏還拎著澆水的提壺——雖然盡可能做得精巧,但久提在手裏也是樁勞累事。

他順手接了過來,替容晚初揉了揉指頭,手勁輕柔,女孩兒的手在他掌心裏就無意識地蜷了起來。

取了修花木的剪子回來的小宮女跑了回來,就看見短短的工夫屋裏已經多了個人,不由得在外間站住了。

容晚初醒過神來,赧然地笑著把殷長闌輕輕推了一把,道:“你先回房去。”

殷長闌沒有強要她如何,就含/著笑依言出門去了。

西間的炕桌上清清靜靜的,連茶壺杯盞都沒有擺,殷長闌目光一轉,果然就看到炕梢上拿紗罩籠了爿棋枰,黑白兩方殺得難解難分的,收拾的宮人不敢擅動,就原模原樣挪到了邊上去。

他的小姑娘,被他拘得實在是找不出事來做,自己跟自己打起了棋譜。

從來都是隨性天然的小姑娘,倘若不是為了安他的心,也不至於把自己約束成了這樣。

殷長闌心裏生出些愧疚之意來。

他目光凝注在棋盤上頭的片刻時候,東間裏的女孩兒已經端著個小小的牙匣,盈盈地穿過幾道槅扇走進了門。

殷長闌側過頭來,就對上了容晚初明亮的目光。

“怎麽啦?”容晚初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臉,倒有些好奇地歪了歪頭。

殷長闌微微地笑了笑,溫聲道:“沒事。”

容晚初鼓了鼓腮。

他這樣說的時候,往往最不是“沒事”的時候。

她沒有追問,就笑盈盈地拖著他坐在了炕桌邊上,把手裏的匣子打開了,一朵青、胭雙色的並蒂穗躺在大紅色漳絨的底襯上。

女孩兒將匣子向著殷長闌的方向推了過去,神色矜持又驕傲地道:“年前這一枝打了穗,就給我瞧見了,好容易養到開花的時候,你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