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紅窗影(4)(第2/2頁)

她低低地道:“七哥。”

又叫了一聲。

殷長闌耐心地應道:“哥在呢。”

容晚初長睫撲朔著,輕輕地咬了咬唇。

男人就好像手上也長了眼似的,探指在她唇上揉了揉,力道輕極了,她聽到他溫聲道:“哥不逼你說。不要傷害自己。”

女孩兒在他掌心裏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在這樣溺人的平和與溫情裏,第一次想要將幼時最見不得光的痛楚說出口來——這些話,即使是至親的兄長容嬰,她也不曾說過。

或許也正是因為那是至親的兄長,她才更難以把共同的傷口挖得更深,露出帶毒的腐肉。

“我的母親柳氏,是京中著名的美人。”她喃喃地道:“她是國子監司業的養女,出身平凡,又生得那樣的一張臉,一度引出許多不好的傳聞。”

殷長闌沒有見過柳惜,但只看容晚初的顏色,也能揣度出柳氏的美貌。

更何況容晚初與容玄明相貌並不十分肖似,十分的顏色裏,大約有七、八分都來自母親。

他“嗯”了一聲,鼓勵著容晚初說下去。

容晚初眼睫微閃,低聲道:“後來容玄明愛慕了她,為她寫了許許多多的詞文,在坊間傳唱一時……他那時已經有了睥睨一方的聲勢,到後來他娶了她過門,那些嚼舌根的閑話就都悄悄地沉了下去。”

“容玄明是世間第一等的國士,出將入相,當世風流。”容晚初勾起了唇,說不出是贊嘆還是譏誚,道:“我娘嫁給他之後,琴瑟和鳴,情深意篤,至今還是恩愛夫妻的典範。”

她眉眼間有了些無端的鋒利,讓殷長闌知道接下來的故事必定不是那麽溫柔。

他一只手仍然不緊不慢地撫著她的背,讓她心海中的波瀾不至於沒頂,而仍然能保持陳述的語氣:“容氏到這一代,除了一個國士無雙的容玄明,還有一個同樣精於用兵的容玄渡。”

“容玄渡手段狠辣,行/事放誕,視世間規矩立法如無物,雖然不及乃兄的驚才絕艷,但卻仍然是容玄明倚之重之的手足,是輔佐他成就容氏基業的臂膀。”

容晚初垂下了眼,喃喃地道:“我親眼見到容玄渡闖進娘/親的寢房裏。”

“娘/親拼命地掙紮、呼救。”

“沒有人進來……容玄渡說,在容家,沒有人會違背他的意思……他還說,即使是他當著容玄明的面說了,容玄明也不會責罵他……”

“我推著櫥櫃的門。”

“那門好重、好/緊,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她的話開始變得斷續起來,殷長闌知道她心裏的翻覆,克制著滿心的戾氣,手勢輕柔地擁住了她的肩。

男人微微垂睫,藏起了眼底的殺機。

容晚初喉間依約帶上了泣音,道:“容玄渡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殺了我,我慢慢看不清東西。”

“娘/親卻抱住了他。”

容晚初難以繼續說下去,沉默了良久,才低聲道:“第二天,容玄明回了府……娘/親就自懸了。”

“我在娘/親的棺槨前,要容玄渡給娘/親抵命。”

“容玄明卻斥責我‘胡思亂想,肆意妄為’。”

容晚初擡手掩住了臉,殷長闌卻將她的手握住了,用手指刮過她眼下,無聲地拭去了斑駁的潮意。

“容玄明什麽都知道。他卻不殺我,反而在我和容玄渡起爭執的時候,克制地偏向我。是因為我姓容,我是容家的骨血。”

“我娘/親與他再夫妻情深,對他來說終究不過是‘柳氏’。”

容晚初喃喃地說著,牙齒不由自主地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