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殿前歡(2)(第2/4頁)

小巧的耳廓挨在他的唇畔,明月珰上的東珠微生一點圓潤的寒意。鬢邊細軟的黑色絨發蹭著他的下頜和臉頰,癢從皮膚上一路搔到了他的心裏。

殷長闌微微勾起了唇,他探手將那枚礙眼的耳珰摘了下來,指腹在晶瑩而微涼的耳珠上撚了撚,忽然側首輕輕地吻住了。

耳廓上鼻息的溫熱和耳珠上軟暖的觸感隨著血液流過全身。

感受到擔在手臂上更重了些許的分量,殷長闌微微地笑了笑。

寢房並不偏狹,甚至稱得上豁亮,但處身一室之內的侍女卻依舊莫名地覺得自己的存在太過多余。

連空氣的流動都顯得有些粘/稠。

阿訥和阿敏不敢窺視兩位主子之間的相處,垂著頭手腳麻利地替容晚初摘了頭上的花冠,凈了手臉和雙足。

廉尚宮端了醒酒湯進門來。

醒酒湯的口味多半不善,這一碗顏色淺蜜,熬得清淡,效力總歸要打折扣,味道卻改善許多。

容晚初卻扭頭把臉埋進了殷長闌懷裏。

“我沒有醉。”她鼓著腮,有些氣悶似的,道:“我只是想休息了。”

“我不睡的話,七哥會擔心的。”她口齒清晰,除了一雙落在殷長闌面上也有些迷茫失焦的眼,幾乎全然看不出異樣來,道:“他那麽忙,還因為我不醒,就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陪著我,把身子都要熬壞了。”

她道:“我答應過他的,不會再讓他等我了。”

她說的話旁人聽來多半是顛三倒四的。

這世間只有殷長闌懂得她此刻惦念的是什麽。

那時他還沒有對她的來歷生出更離奇的懷疑和猜測,有一天早上,她卻在昏睡中遲遲沒有醒過來。

那時他們剛剛脫離代王的勢力,在九陸暫時安頓下來,他身邊已經有了許多追隨者,他以為他已經可以把這個小姑娘護在羽翼之下,縱然不能大富大貴,至少也可以安穩無憂。

亂世之象再難遮掩,安穩這兩個字,在那個時候已經是許多人奢而求不得的事了。

他躊躇滿志。

那個小姑娘卻忽然陷入了沒有預兆的昏睡之中。

他延請了九陸附近所有的醫者,沒有一個人說得清她為什麽不醒。

人人都說她沒有任何病症,大約只是疲倦,只是安睡。

但他看著她睡了一整個白日,心中漸漸升起難以掩飾的恐慌。

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生出這樣的恐懼之心,讓他剛剛明白這個女孩兒已經成為他生命中再也不能割舍和失去的一半生命,就讓他也知道這天下間還有許多他力所不能挽的命運。

小姑娘紅/潤的臉頰在燈火裏折著微光,他卻像是看到她面色蒼白地躺在綾羅錦繡之間,眼睫微微翕合,桃花一樣粉/嫩的唇/瓣失去血色,喃喃地叫他“七哥”。

他衣不解帶地守在她的床邊。

身邊的幕僚、軍師和部屬都來勸他,說他的身體,說軍報狼煙,說天下大勢。

他只納了其中一個人的一句諫言:“將軍不飲不食的話,拖垮了身子,等到晚姑娘醒過來,誰又能照顧她呢?”

他守了她三天三夜,蒼天垂憐他的煎熬,她終於在四更梆子響過的闃寂暗夜裏睜開了眼。

他知道那個時候他一定很狼狽。

小姑娘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刹那的怔愣失神。

他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一個眼窩深陷、胡子拉碴的頹廢男人的影子。

她卻擡起手來,被他養回柔細的手掌心貼在他的頜顎上,粗而硬的短須紮著她的手掌心,癢意卻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膚,滲進他的骨頭裏。

那時她也是這樣抱著他的手臂,念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像是大雨裏的雛鳥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暖巢。

殷長闌微微低下了頭,唇在女孩兒濃密垂落的黑發上印了印,柔聲道:“哥看到你了。”

容晚初有些迷茫地仰頭看他。

他道:“阿晚,以後就留在哥身邊了好不好?”

他知道女孩兒如今半醺半醒,整個人還迷迷糊糊的,並沒有足夠的判斷力。

他斂了眼睫。

容晚初卻已經說道:“好。”

她看著他,聲音小小的,仿佛有些羞赧,但又帶了十分的認真,鄭重地道:“我哪裏也不想去。只想好好地陪著七哥。”

“要是能陪一輩子,就更好啦。”殷長闌沒有來得及說話,女孩兒已經微微地嘆了口氣,聲音有些縹緲的味道,道:“可惜我沒有這樣的福分。”

殷長闌心中一痛。

女孩兒眼中閃了波光,仿佛在醉中也覺得丟臉,就微微地扭過頭去。

偏過的臉卻很快就被一只修長的手搭住下頜轉了回來。

男人俊美的面龐俯下來,溫暖的唇/瓣貼在眼睫下,溫柔地吮去了淺淺溢出眼眶的珠淚。

有一種也微微苦、也甘之如飴的鹹澀之意浸入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