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玉漏遲(3)(第2/4頁)

容晚初進門來的時候,那宮人正拿熱水燙了帕子,替昏睡中的女孩擦拭著手腳。

“原是宮裏的嬤嬤教的。”雙蕙微微苦笑,道:“奴婢們也並不懂得,又請不到太醫,如今也只能先這麽著。”

容晚初微微嘆了口氣。

她道:“使個人出去看著,阿敏到了就速叫她進來。”

身邊有個小宮女應聲去了。

容晚初在床邊略坐了坐。翁明珠靜靜地躺在床帳裏,沒有了前兩回見到她的鮮活,一張臉蒼白色,連喘息都有些氣若遊絲的味道。

她前頭聽著雙蕙回話時的敘述,心裏隱隱地有些預感,看著一個率真活潑的女孩兒此刻這副模樣,不由得生出些愧疚之意來。

她溫聲道:“照顧好了翁姑娘。”

那宮人也曉得輕重,連忙屈膝應是。

容晚初站起身來,儲秀宮的暫代尚宮女官呂氏一直跟在一旁,就聽她冷淡地吩咐道:“今日在池邊遊嬉的,並前頭來尋翁氏的、替尋人的傳話的,下水去救了人的,連同服侍的人,都傳上來。”

呂尚宮心中叫苦不叠,面上低眉順眼地應了,就先退出去安排。

容晚初到正廳的時候,屋中已經或站或坐地堆滿了人。

見她被眾人擁簇著進了門,紛紛地俯下/身去行禮。

一眾秀女都是精心挑揀出來的閨秀,禮儀、身量、容色無一不出挑,如今屏聲靜氣地停了滿地,倒有種群芳競艷、但求一折的味道。

容晚初的目光從眾人面上一一地輾轉而過。

這裏頭許多人都只知道有女孩兒落了水,冬日裏這樣的意外雖然不能說常有,總歸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不過是延醫問藥,好好將養些時日,往大裏說,也無非是小姐妹們吃了教訓,一些時日裏都不敢挨到水邊上去罷了。

偏偏翁氏瞧著個傻的,卻驚動了掌持六宮的貴妃娘娘/親自到此來。

這麽大的福分,無怪會跌進冰水裏了!

有人心裏暗暗地腹誹著,靜悄悄地立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木頭似的一動也不動,生怕招了貴妃哪一眼,就被點了出去。

底下的人靜靜地站著,模樣看上去都大差不差、溫馴又懂事,容晚初坐在上頭,卻能將滿場盡都收進眼裏。

她的目光從站在角落裏低垂著頭,執著帕子一語不發的袁沛娘身上一掃而過,就端起茶盞來,淺淺地碰了碰唇。

站在一旁的呂尚宮懂了她的意思,就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道:“娘娘,奴婢前頭都問清楚了,往水邊上去頑雪,原本是眾位姑娘在廳裏閑不住,許姑娘因說‘不知道水池子裏還有沒有藕’,後來你一言、我一語混說著,就出了門去,去的有八、九位姑娘,旁人有留在花廳裏頑的,也有各自在屋子裏休息的。”

容晚初微微地點了點頭。

呂尚宮見她沒有因為這一點糊塗賬發作起來,不免稍稍有了些底氣,又續道:“去尋了翁姑娘的,原本是常同她一處頑的邵姑娘,因為貼身的侍女因故出了門,才叫了個小丫頭跑腿,那小丫頭是平常外圍灑掃的,不大進屋裏來服侍……”

她聲音放的頗輕,廳中的眾人只能聽見她一直在喁喁地同貴妃說著話,而貴妃的目光偶爾掠來一眼,有種說不上來的意味。

容晚初的視線重新落在手中的鬥彩茶盅上,仿佛那茶盅是某種貴重的前朝珍品,值得她貫注全部的精神去研判。

呂尚宮摸不清楚她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只能繼續試探著道:“您說要問一問是誰後頭攛掇翁姑娘走水上……”

“本宮可沒有說這個話。”容晚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呂姑姑心裏想的倒比本宮周全些。”

呂尚宮面上一白,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娘娘明鑒,奴婢當真不知道這裏頭的內情,不過是隨口混說,還請娘娘您明察啊。”

擡手就狠狠地抽了自己兩記耳光,聲音又響又脆,兩巴掌下來,臉頰都紅腫起來,臉上都是驚恐之色,哀哀地看著容晚初。

好好地說著話,她忽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來,把屋中的人都嚇了一跳。

容晚初靜靜地看了她一眼,道:“姑姑也不必拿話來蒙本宮。一言一行,俱各有主,本宮不相信這世間有這麽巧的事,卻也不是為了隨便抓個人頂缸。”

呂尚宮被她眼神一刺,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呂姑姑是儲秀宮的老人了罷。”容晚初淡淡地道:“辛姑姑在的時候,呂姑姑是副掌事的,也服侍這些姑娘們這些時候了。這宮裏出什麽事,只怕沒有人比呂姑姑心裏更有數的。”

呂尚宮埋下了頭去,一聲也不敢再出。

底下的人不知道上首發生了什麽,連方才偶現的眉眼官司都止住了,一個個低眉順眼地戳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