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剔銀燈(4)(第4/4頁)

宋尚宮頓了頓,道:“畢竟不是您腸子裏爬出來的,您、只怕到時候您也……”

鄭太後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是不是我生的都不要緊,要緊的是那容氏是容景升生的。就是皇帝想成全她,朝臣也不會容得下。”

天色已經全黑了,空曠戲台的輝煌燈火映進廳中,使鄭太後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莫測,只是聲音裏依稀帶了一點笑意:“做貴妃協理六宮有什麽不好?這紫微宮裏的女主人,有一個就夠了。”

鳳池宮裏的西次間裏也掌遍了燈,照得室內燈火通明的,連窗外的回廊裏都蒙蒙亮著。

阿敏和何司記一同給偏殿存賬冊的小庫房落了鎖,就仍舊回了屋來,此刻正坐在燈前頭,低著頭做針線。

她和阿訥在女紅上都頗有巧思,從前就常常替容晚初做些貼身的針線,只是後來容晚初總怕她們瞘壞了眼睛,就不大許她們做了。

容晚初頑的膩了,把桌上的拐子都推到了一邊去,象齒相擊一陣噼裏啪啦的脆響。

她支頤坐在榻上,頗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看著侍女垂著頭,一雙手在柔軟的布料上飛針走線,像要晃出殘影來。

仿佛是感應到了她的注視,阿敏頭也不擡地道:“娘娘還想頑點什麽?”

容晚初道:“昨兒的賬冊還沒有看完。”

侍女已經道:“不成。”

容晚初神色就悒悒的。

阿敏微微地嘆了口氣,道:“不是奴婢不肯,陛下臨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不許您夜裏還看賬本的。”

她說著話,手裏的動作猶沒有停,一針一針地縫到了尾,又往回折了一段,才向布料當中介了幾針,拿起笸籮裏的銀剪子把線絞斷了。

針戳進了線板裏,她把成品提起來抖了抖,長長的一個橫條,兩端縫著絳帶,當中一段厚厚的,捏在手中卻柔軟。

侍女這才點了點頭,就靠了過來,在容晚初腰上比了比,道:“您且試試。”

容晚初就直起了身,由著阿敏替她系在了腰間。

阿敏這一日也忙,擠著時間緊趕慢趕地替她縫了一條帶子,容晚初看著她眼角的紅絲,心裏忍不住一軟,也不願意她再為難,心裏悄悄地把殷長闌腹誹了一回,只道:“你去要了儲秀宮秀女的名冊來給我瞧一瞧。”

阿敏面上不由得有些兩難。

容晚初笑道:“陛下只說不許我看賬本,難道連個名冊也不許看?不過是白看一眼,免得裏頭還有些我不認得的親戚,一個一個都要湊到我跟前來。”

阿敏將信將疑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頗為堅持,心裏也知道這是個閑不住的。

悶了這半日,倒也要怕心裏憋出事來。

橫豎是儲秀宮的閑事,熬不得什麽心血,她就屈了屈膝,道:“奴婢這就去。”

尚宮局的司記何氏如今就住在鳳池宮裏,要尋什麽名錄再便捷不過的了,沒有多大工夫,阿敏就帶著一本冊子進了門。

那冊子倒並不很厚,這一回的大選委實有些倉促,能從初選裏留下名來上了冊的人也並不很多,容晚初隨意地翻了翻,袁沛娘的名字不前不後的,六品的出身實在算不得什麽貴女,但同在幾名低品小官家的女兒當中,她又是排在極前列的了。

姓名後頭還跟著椿、萱的名諱,連同籍貫、宗族、判詞都注得詳細,因此一個人倒有好幾頁可寫。

容晚初目光只在袁沛娘的名字上一掃,就不大有興致地翻到了別處去。

這冊子上的名字,原本她都並不認得的——就是上輩子,她們同她也不曾有過什麽關聯。

但她翻過某一頁的時候,卻忽然“咦”了一聲,道:“父,禦史中丞翁諱博誠……這個翁明珠,明日請進宮來教我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