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君不悟(1)(第2/2頁)

皇帝稍稍低著頭,手中的茶杯灑在了桌上。

盞托在桌上打了個轉,停下來時還在微微地抖動著,瓷杯滾到了地上,發出碎濺的清響。

鄭太後微微蹙眉,道:“皇帝這是怎麽了?”

殷長闌撚了撚指尖的濕痕,片刻才道:“朕一時不察,沒有拿穩,驚擾了母後了。”

他聲音沉沉的,但聽上去平穩,鄭太後就沒有放在心上。

宮人迅速地走了進來,將地面上的碎瓷和茶梗都掃去了,鄭太後吩咐道:“給陛下上茶的時候仔細些,不要燙了。”

指上的水漬很快就幹了,皮膚在暖而燥的空氣中有些緊繃繃的感覺。

從前那個少女曾經抱著膝坐在他的身邊,初雪乘著夜色簌簌地落在天地之間,在她睫梢融成了小粒的水珠,以至於她偏過頭來的時候,他幾乎以為她是在流著淚。

而當他擡手拭去的時候,那雙眼仍然明亮而清澈,照著他鬥篷上覆著薄雪的倒影。只有水珠在他手上漸漸幹涸的緊繃感。

她像是在笑,那笑裏也是惆悵的,她說:“我父親從前愛慕我娘,曾經為她寫了許多詩賦,在坊間都傳唱一時。因為我娘最愛的那一闋裏,有‘月杳歸鴻晚,衣輕落雪初’之句,才為我取名晚初。”

殷長闌心裏的念頭翻江倒海,聽著容玄明的聲音仿佛也忽遠忽近的,道:“她性子有些驕縱,是臣和她的哥哥把她寵壞了,陛下和太後娘娘代臣好好地教導她為盼……”

殷長闌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極力地克制著沒有再度念出“晚初”這個名字,問她是哪一個晚,哪一個初——他知道自己短暫的失態已經落進了容玄明的眼睛裏。

他不知道原來的這個小皇帝,知不知道貴妃容氏的閨名。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的寧壽宮。

他覺得自己走路的時候,仿佛都有些深一腳、淺一腳的,李盈在他身邊近身服侍了這幾日,也多少摸出了他的一點脾性,當作不知道似的,悄悄地扶住了他的臂。

大太監問道:“大家是回九宸宮?”

“不。”殷長闌下意識地道:“我們去鳳池宮。”

他頓了頓,又道:“罷了,回宮去,你去取了尚宮局的宮冊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