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威風凜凜的士兵把守著高大的城門,百姓們排著隊接受盤查,熱鬧而不失次序井然,城門口不遠處許多小販擺著雜貨零食在叫賣,過往的行商趕著車隊不斷地朝這邊過來,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大戰過後的痕跡。

朱恒站在那裏候著,不由有些感慨。

片刻後,城門裏面響起了馬蹄聲,守城的士兵忽然都跪了下來。

“大將軍。”

朱恒心頭一跳,看了過去。

謝楚河騎馬朝這邊過來,到了近前,躍下馬來,對著朱恒微微一笑:“別來無恙。”

歲月並沒有在謝楚河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他看過去依舊那樣英挺雋永,只是眉目間的那種凜然高傲的氣息愈盛了。

朱恒覺得謝楚河甚至比當年更加鮮活了起來,至少不會那樣冷冰冰地總是板著臉,他居然還能和朱恒笑著招呼。果然,成了親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嗎?

跟隨著朱恒而來的屬官和隨從見大將軍親至,都有些戰戰兢兢的。

朱恒卻帶著若無其事的神情對謝楚河道:“不太好,托你的福,一路奔波而來,累死我了。”

謝楚河笑道:“你還是如此怠懶。”

兩人說笑著,並肩向城中走去,仿佛只是故友在異鄉重逢,毫無罅隙。

到了謝楚河暫居的都督府,進了廳堂,兩人分賓主坐下,下人們奉上了香茶。

蘇意卿從後堂出來,因懷著身孕,不便行禮,只含笑道:“朱大人,多年未見,您還是風采依舊呢。安陽姐姐可好?”

朱恒忙站了起來,拱手:“弟妹安好,勞你掛念,安陽她甚好,我出來之前她還和我念叨你呢,也不知道當初那個嬌氣的小姑娘如今怎麽樣了。”

他看了看蘇意卿,忽然笑道,“看來楚河這些年把弟妹照顧得極好,弟妹眼看著富態了不少。”

蘇意卿的臉都綠了。

謝楚河道:“意卿懷了身孕,已經三個多月,可不是看過去富態了,你快別亂說話了,小心她叫人把你轟出去。”

朱恒一怔,旋即露出了笑意:“那真是極好,楚河,你終於有孩子了,我很替你高興。”

他的笑容真誠而坦蕩。

謝楚河心中微微嘆息,讓蘇意卿先下去了,然後,他親手倒了一杯茶,端到朱恒面前:“你此來株州,有何用意?”

朱恒接過茶杯,“嘖”了一聲,“你知道我是無酒不歡的,忒小氣,上什麽茶水,給我呈酒上來。”

謝楚河終於板起臉:“你知道我是不飲酒的,朱三,你還是這麽啰嗦,有話快點說。”

朱恒啜了一口清茶,終於正色道:“縱我不說,你也應當知道我的來意。株州城一失,朝堂之上人心動搖,聖人思慮良久,有意與你和談,命我前來與你相商。”

謝楚河不動聲色:“哦,與我和談,聖人想要如何?”

“劃江而至,你居江東,朝廷居於江西,井水不犯河水,聖人分封你為江東王,從此你名正言順,不再是亂臣賊子。”

謝楚河哂然一笑:“何其可笑。”

朱恒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聖人也是要留些體面的,話我是帶到了,大將軍,若你有何要求,不妨提出,我們盡可以再行商洽為宜。”

謝楚河卻不回答,只對朱恒道:“你別回京都了,留下來吧。”

朱恒喟然一嘆:“我家老頭子臨去前再三交代我,一臣不能事二君,朝廷待我們朱家不薄,朱氏子孫不能做背信棄義之人。”

朱太傅和朱老夫人三四年前相繼過世,謝楚河為避諱,連賻儀都不能送去,只能在家中燒了三柱香以為哀思之情。

饒是如此,聖人依舊對朱氏三兄弟起了猜忌之心,朱家長子、次子以不同的名由被罷了官職,如今賦閑在家,只有三子朱恒,因他的泰山大人高淳王乃是當今聖人的親叔叔,故而對他網開一面,但也是領了個虛職,再不能接近朝政中心。

這次朝廷擬要與謝楚河和談,聖人才終於又想起了朱恒,便把他遣了過來,打探謝楚河的意思。

謝楚河聽得朱恒這樣回他,道:“我原以為你不是一個迂腐的人。”

“且不說老頭子的囑咐,我若真與你有所牽連,那置安陽於何地、又置我嶽父大人於何地?楚河,你當知道我的苦衷。”

謝楚河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神色淡然:“既如此,那你此行注定無功而返了。”

朝廷派來的屬官和隨從都被摒在廳堂之外,反正無人聽見,朱恒不在乎地聳了聳肩:“無妨,我本也是奉了聖命,不得不來,你這個牛脾氣我還不清楚嗎,會同意才怪哉了。”

“不。”謝楚河慢悠悠地道,“朱大人,朝廷的提議我未必不能考慮,但這個功勞不能給你,你回去,叫尚書令秦大人過來和我商談,我總會給朝廷一個答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