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車身寬敞,裏面原來藏著四個健碩的婦人,她們齊齊動手,前後將蘇意卿主仆的嘴巴用帕子捂住,手腳用繩索捆了起來,行動老練嫻熟。

外面還聽得蕭念念的聲音道:“我先去挑胭脂,你們快點著人把車子修好,不然趕不上回家用晚膳了。”

車子開動了起來。

蘇意卿一絲兒動彈不得,急得眼淚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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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的四個婦人都不說話,簾子外頭透過來的光線也漸漸地暗了下去,已經入夜了,車子似乎出了城,走上了山路,顛仆得厲害。

半路上,車子稍停了一下,婦人們開了車門,把海棠隨便扔了下去。

蘇意卿用力掙紮,用哀求的神色望著那些婦人,但她們無動於衷,面目都是冷冷的。

過了很久很久,車子又停了下來。

車內的一個婦人道:“蘇姑娘,如今已經到了貴人的別院,這裏守衛森嚴,你逃不出去,何況,外頭是荒山郊野,你出去了也是被狼叼走,如此,我們給姑娘解綁,但你休要哭鬧,可成?”

蘇意卿止住了眼淚,點了點頭。

那婦人解開了帕子與繩索。

蘇意卿揉了揉捆得發麻的手腳,慢慢地站了起來,由著婦人將她攙扶下了車。

車外,一隊侍女執燈候著,見了蘇意卿,恭敬地施禮:“姑娘來了,讓姑娘受驚了,請隨奴婢這邊來。”

這些侍女服飾華美、容儀得體,並不像普通官宦人家的奴仆。

燈燭通亮,照見四周。這裏是一處占地寬闊的府邸,隱約見雕梁畫棟、回廊百轉,說不清有多大。

不遠處,執著長戈的侍衛立於廊外,肅穆無聲。

蘇意卿到了此際,反而神色平靜,垂了眉目,跟著侍女走進去。

侍女帶著蘇意卿到了一處屋宇中,內間裝飾奢華,隔間擺著貝母鑲嵌的屏風,兩邊點著琉璃錯金的燈盞,紫銅的獸爐中飄出一縷一縷靡靡的香氣,彌漫在綺羅帷幔間。

“姑娘請稍坐,貴人片刻就來。”

侍女們退下了,掩上了門。

蘇意卿立時奔過去,搖了搖窗戶,都是鎖死的。她不甘心,左右看了看,搬了一張凳子過來,爬了上去,試圖用腳去踹。

才踹了兩下,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男人大笑的聲音:“你可真有趣,做什麽呢?”

蘇意卿回頭一看,那男人鷹鼻高顴,容顏犀利,竟是韓王。

蘇意卿這才想起來,淮安侯府蕭氏,是韓王生母蕭賢妃的娘家。

蘇意卿再料想不到,在天子腳下韓王居然如此恣意妄為,她心下一沉,從凳子上下來,站得離韓王遠遠的,用憤怒而警惕的目光瞪著他,如同一只受了驚嚇的小獸。

韓王又被她這番模樣逗樂了,他施施然坐了下來:“怎麽了?本王又不吃人,六姑娘何必視我如洪水猛獸。”

蘇意卿緊緊地咬著嘴唇,她的眼睛又大又圓,方才哭過,微微地有點紅,還帶著氤氳的水氣,看得韓王心裏癢癢的。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擄你來?”

蘇意卿一點兒不作聲,一副“我不和你說話”的樣子。

韓王自己笑了:“你和你的五姐姐完全不一樣,她是一身酸氣,乏味的很,你倒是活色生香,自從在大安禪院見了你一面,我就難以忘懷,故而今日邀你相見。”

桌上擺著一壺酒,韓王倒了兩杯,自己端起一杯,一飲而盡:“這一杯酒,向你賠罪,請恕我唐突佳人了。”

蘇意卿素來文雅,想了半天,想不出什麽罵人的話,只能恨恨地道:“登徒子,忒無恥!”

“登徒子?說得對極了,但為卿故,不負風流。。”韓王撫掌笑道,“反正你今晚沒有歸家,傳了出去,秦家也不會要你這樣的新婦,不若就此從了我,然則,名聲上終是不好,韓王妃的位置是不能給你了,我可以許你側妃之位,以後獨寵你一人,一樣是尊榮富貴,你看可好?”

他站了起來,想蘇意卿走過去,伸出了手:“如此良辰,莫要辜負,過來……”

他的聲音忽然停住了。

蘇意卿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柄匕首,寒光閃閃,抵在自己的喉嚨處,冷冷地望著韓王:“你若逼我,我就去死!”

她的聲音軟糯甜美,但其中所蘊含的意味卻堅若鐵石。

那柄匕首是蘇意卿幼時一個故人所贈之物。那個故人曾經於群狼環伺之中救過蘇意卿的性命,臨去之時將這柄匕首送給她做防身之用。

匕首整體小巧玲瓏,匕刃若秋霜,做得極為精致,蘇意卿向來喜愛,外出的時候,總習慣隨身將它帶著。

韓王的臉色終於變了,惱怒道:“你別不識擡舉,本王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莫要矜持過頭了,折損了這福分。”

蘇意卿將匕首往前送了一分,殷紅的血絲沿著她雪白的頸項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