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談心(第2/3頁)

郇恬尷尬的夾在兩人中間,一時不知道是該先提醒自己的父親:您也是個大莊的子民;還是該先悉心安撫住另一邊的這位漢人皇帝,與對方好說好話,能坐下來好好談的,咱們就不要大動幹戈了……

柯爾騰夾在敕勒川與大莊之間,本身就沒有多大的地方,動不動還要有一邊放話要吃了它們,郇恬這個攝政王做的,也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宣宗皇帝這下連話都懶得說了,回以一聲響亮的冷笑,拉著鐘意就要走人。

鐘意猶豫了一下,輕輕拽住宣宗皇帝的胳膊,搖了搖頭,低聲提醒對方道:“還有陵山……”

“不要了,不看了,”宣宗皇帝滿目煩躁道,“朕還就不信了,沒有這些外力的幫助,朕就平不了敕勒川了……”

“臣妾自然相信,陛下完全可以靠自己平息外患,”鐘意搖了搖頭,柔聲勸慰宣宗皇帝道,“只是戰事一起,受苦的終究是底下的軍民百姓……宣同府外的萬人碑,其上所刻,至今仍字字雋永如新,陛下當真舍得讓百姓們再去受一回這等苦麽?”

宣宗皇帝一時頓住。

“讓臣妾去試試吧,”鐘意低聲乞求宣宗皇帝道,“是臣妾自己想去,陛下就當是滿足了臣妾這一個不合時宜的心願吧。”

宣宗皇帝張了張嘴,最後也只能苦笑道:“朕在外面等你……”

郇恬聽到此處,才算是徹底松了一口氣,望著鐘意轉身往屋裏回,等人進去了,影子也見不著了,便拱了拱手向宣宗皇帝道:“不如我們去外面喝一杯?”

宣宗皇帝正想開口拒絕,郇恬又緊跟著補了一句:“其實你出生的時候,我正好在洛陽,還曾經親自抱過你,那時候你才這麽長……”

郇恬比劃了一個半臂左右的長度,然後微微嘆了一口氣,但仍還是笑著道:“一轉眼,你也都這麽大了。”

宣宗皇帝怔了怔,呆呆地出神半晌,才恍然回憶起來:在最早的時候,他祖父武宗皇帝還在時,眾人也都是有過一段其樂融融的日子的……他自己最早開蒙學字時,還是郇相手把手親自教的呢。

最後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世事變遷,滄海桑田,白駒過隙,物是人非……

宣宗皇帝微微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應道:“那就勞煩你了。”

另一邊,鐘意起身進了屋去,郇渏初正哼哼唧唧地坐在一副殘棋前,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撩起眼皮就想罵人,待對上鐘意那張與先貞柔皇後有五、六分相似的臉,又生生的把到了嘴邊的刻薄之言給咽了回去,有些氣不順地指了指屋內的一張小凳,陰陽怪氣道:“坐吧。”

鐘意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與這位在整個大莊歷史上都堪稱為“傳奇”的老人說話,只得先規規矩矩的坐定了。

——不過好在,郇渏初本人比鐘意更熬不住,很快便主動張口打破了平靜。

“聽說你是大頭和羲悅的外孫女?”郇渏初斜著眼,看鐘意的目光挑剔得頗有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哼哼唧唧地問鐘意道,“你親娘是傅裊?”

鐘意平靜地點了點頭。

“嘖,”郇渏初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聲,冷哼道,“這都是什麽些糟心的破事兒啊……我就知道,離了我他們哪個的腦子都不怎麽行,大頭也是個蠢的……當初要是有我在,怎麽可能會遇到這種惡心人的事兒。”

鐘意張了張嘴,卻又覺得自己能說的話好像都已經讓對方先給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完了,復又訕訕地閉上了。

“你都不生氣嗎,小姑娘?”鐘意表現得如此平靜,反而叫一個人自說自話罵了半天的郇渏初感覺沒什麽意思了,起身過來這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站在鐘意身前,饒有趣味的問她道,“碰上這種倒黴事兒,你心裏都不恨嗎?”

鐘意還真被郇渏初問得認真地坐在那裏思考了一番這個問題。

“要說是心裏半點怨恨都沒有,那必然是假話了,”鐘意想了想,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只簡潔道,“……只是那些讓我感到怨恨的事情,都已經是再也無從更改的了,現在再去想,除了讓自己沉浸在怨恨和不甘裏越陷越深外,好像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怎麽可能真的沒有怨恨?不說怨恨,至少郁悶是絕對有的,尤其是那日送林照出嫁到燕平王府、碰上燕平王妃那遲了不知道有多久的道歉時,那種郁悶,才是真真地讓鐘意懨懨不樂了好些天。

面對燕平王妃前後迥然不同的態度,鐘意很難不去想,如果自己一開始便出生在長寧侯府……那麽當初受的那些刁難與輕辱、漠視與偏見,是不是都本可以從不存在的?

鐘意本來覺得自己所受的磋磨與劫難皆是因為自己的出身不堪,但她既無從改變自己的出身,也無從改變別人的想法,只能默默地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輕辱,不要去顧念他人的偏見,只要對那些真正在乎你的人上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