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單芊月來得頻繁,青雁卻極少見她,她大多直接往心上人的偏院去。她倒是想按照禮數每次來見青雁,但是青雁不喜這些虛禮,知她過來只是因為心上人,幾次她要見青雁時,青雁都隨意找了借口推脫。幾次下來,單芊月也明白了。單芊月知道青雁貪嘴,每次過來都帶些或親手烹調或買來的湯糕果餞,贈給青雁。

青雁原本覺得將一個外男養在府中不大方便,可因這些湯糕果餞,她也樂意幫這個忙。而且單芊月作為未出閣的姑娘家,若將心上人藏在別處,她日日出府相見到底是令人起疑。如今拿著青雁做遮掩,家中人也希望她多和青雁走動。

何況傷筋動骨一百天,那公子險些喪命,如今兩個月過去仍舊連走路都勉強。

除了那日與單芊月一同見過他,這兩個月青雁再也沒見過他。她並不怎麽關心,只偶爾問問下人他的情況。

單芊月所有心事都寫在臉上,頻頻眼巴巴過來看望,誰都能將她的少女心事看透。她來得這樣頻繁,與府裏的丫鬟都熟悉了。有時候府裏的小丫鬟會逗弄她兩句,將她惹得兩頰緋紅。

可是另一邊卻始終對他態度淡淡。那位公子對她友善而守禮,瞧不出半分男女之情。上次單芊月紅著眼睛離開,正是因為她的心上人不解風情勸她不要這麽頻繁過來看望他,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恐要毀了女子的名聲。單芊月紅著眼睛問他可否懂她的真心,換來一陣沉默。她甚至沒敢久待,怕聽到不想聽見的答案,落荒而逃般跑開。

這事兒,是府裏的丫鬟說給青雁聽的。

青雁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能不能修成正果。”

易今泠握著剪子修剪窗台上的插花,說道:“不管結果如何,也算嘗過了紅塵情愛的酸與甜。就算灑淚離去,也不過在成長的路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易今泠仿佛過來人一樣,溫柔地看待小姑娘的心事。

青雁托腮瞧著小姐的背影,悶聲說:“將自己的真心捧給對方真的太傻了。嘗過了又能怎麽樣呢?就像賭錢一樣,不去賭就不會輸。雖然有可能嘗到甜,卻也伴著苦澀。這樣的甜吃來何用,何不……換一種甜來嘗!”

說著,她彎著眼睛從小盒子挑了一塊糖塞進嘴裏。

易今泠笑笑,道:“賭錢的樂趣不全在贏錢,而是不知會輸還是會贏的過程。人生也是一樣,嘗遍五味,白發蒼蒼時才有過往來追憶和唏噓。否則的話……”

易今泠回頭看向青雁,頓了頓,繼續說:“否則的話只剩下一嘴的蛀牙。”

青雁張著嘴,忽然覺得嘴裏的糖也沒那麽甜了。她望著溫柔笑著的小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來:“小姐,你可後悔嫁給姑爺?”

易今泠有些意外,沒想到青雁會提到那個人。青雁剛問完就有些後悔,剛要開口轉移話題,易今泠卻先一步開口。

“當初撕開蒙蔽雙眼的幕布看清他這個人的時候,是曾後悔的。會去想假如沒有嫁給他,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可這世間根本沒有假如,就算重給一次機會,當時的我還是會嫁給他吧。畢竟那個時候對他的喜歡是真的,他帶給我的歡喜也是真的。至於他帶給我的苦難何嘗不是上天贈與我迎接未來荊棘的甲胄。如此想來,倒也不必後悔過去,過去的酸甜苦辣鹹才能慢慢造就了今日的我。”

青雁長久靜默地望著立在窗口的易今泠,反反復復想著她說的話。心間百轉千回,最後化成了一抹調不散的心酸。她不明白為什麽好人沒有好報,不明白這樣好的小姐為什麽要接二連三經歷苦難。

或許,也不是不明白。更多是不甘心。

她想為小姐做些什麽,卻困於假公主的身份什麽也做不得。不,若連這假公主的身份都沒有,她更不能做什麽。

聞穗在外面敲門——槐花餅做好了。

青雁見到段無錯的時候,段無錯的臉色不大好看。

青雁剛大大咬了一口槐花餅,段無錯慢悠悠地說:“夫人似乎說要親手下廚。”

青雁頓了一下,榴齒又咬了一口槐花餅,段無錯繼續說:“甚至夫人後來說的也是和貧僧一起做,可人怎麽跑了,嗯?”

“因為殿下英明神武無所不能,自己就能搞定。我留在那裏只能礙事呀!”青雁彎起一雙月牙眼,甜甜笑著。

段無錯懶散瞥著她,顯然對她的回答不滿意。

青雁琢磨了一下,趕忙補救:“而且我衣服弄臟了,得換一身新的,免得汙了殿下的眼睛呀。嗯……那麽好看的眼睛汙了可是罪過呢。”

她一臉真誠,眸子幹澈。只是粉嫩的唇上沾了一點槐花。

段無錯不說話。

青雁訕訕一笑,又說:“而且我有大事要做呀。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