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兒媳聽說湛王很兇,以殺人為愛好,更是仇人遍天下。所以才生了不敢嫁給他的心思……”

青雁偷偷去看太後的表情,莫名希望可以在太後的臉上看到那麽一丁點兒子被汙蔑時的憤怒。

可是沒有,她神情淡淡,甚至口吻尋常地說:“湛王的風評是不太好,也的確不是良婿。”

——好似被指責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的兒子。

青雁輕輕蹙眉。

太後對於青雁的說法輕易信了。她已知蘇如澈對段無錯動了心,小姑娘年紀不大,卻心狠手辣,故意在青雁面前說段無錯的壞話,讓青雁主動放棄嫁給段無錯,這再尋常不過。

她也沒當回事。蘇如澈不善,她早就知道。不過這不重要。

她說:“因湛王如今仍在寺中未曾還俗,你們還沒有夫妻之實。那麽公主可有想過另覓良緣。”

青雁驚訝地擡起眼睛,對太後說的話簡直不敢置信。她小心翼翼地說:“兒媳已與湛王成婚了……”

“他若死了,你貴為陶國來和親的公主自然不必為他守著。憑著你的身份和仍舊清白的身子不管是入宮為妃,還是另嫁羿國京都翩翩少年郎,只要哀家願意幫你,都不是不可能。甚至,你若想誰也不嫁,哀家也可送你個新身份再給你萬貫錢財,擇一小城悠閑度日。”

青雁櫻口微張,怔怔望著太後。

太後對於青雁驚訝的反應並不意外,她說:“聽說你與湛王成婚之後,他時常回府。”

青雁動作有些僵硬地點頭。

太後起身,走到一旁漆木櫃子前,在小抽屜裏取出一個漆黑的小瓷瓶。

“好孩子,過來。”

青雁走過去。

太後拉起青雁的手,將小瓷瓶放在她的手中,說道:“這是無香散,無色無味兌在飯菜裏,試毒的銀針也不會變黑。你只要趁機放進湛王的吃食裏,剩下的事情都交給哀家來做。”

青雁的手抖了一下。

太後握緊青雁的手,裹著她牢牢握住黑瓷瓶。她望著青雁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道:“公主可要握緊了,別輕易摔壞。”

“是……”

“退下吧。”太後走回太師椅慢慢坐下,端起茶盞來。

青雁行了禮,走了兩步,還是回過頭來望向太後,將心裏的疑問問出來:“太後為何要這樣做?”

太後笑笑,沒回答,先問:“你可知為何先帝九子,不是早夭就是殘疾?”

青雁縱使心裏有了猜測,也不敢貿然回話。

太後繼續說下去:“很多人說陛下處處不如湛王,他們兩個都是哀家這個正宮所出。他手中權力太大,早晚會因為狼子野心覬覦皇帝的江山。世間很少兩全,哀家只好為了陛下做這個惡人。”太後頓了頓,“你既為陶國的公主,也當明白宮裏的鬥爭一向如此。”

青雁心情復雜地退了下去,手裏攥著漆黑的小瓷瓶。

太後從開著的窗戶望著逐漸走遠的青雁,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她並不覺得青雁有毒死段無錯的本事,確切地說她太了解小兒子的本事,他不會那麽輕易被人毒死。

她說過,她並不想要段無錯的性命,畢竟是親兒子。她有別的目的。

太後慢慢勾唇,笑意涼薄,緊接著,又是一聲長嘆。

青雁坐在回府的馬車裏時,莫名想起了阿娘。

她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天下做父母的,大多很難做到一碗水端平,偏心這種事在於是多還是少。

她怪阿娘將她拿去換兩個饅頭嗎?

小時候被刁奴打罵,或者年節時,偶爾也怪過。可是,她只要一想到阿娘哭著跪下來求婆子善待她,她也就不怪阿娘了。

那個時候弟弟大病一場,花光了家裏所有的錢銀,連房子都被押了去。就算是去乞討,連個接剩飯的碗都沒有。

她雖入了奴籍,雖日子不算好,可至少沒有餓死。也不知道這些年阿娘和弟弟過得如何。她走那天阿弟昏昏沉沉睡著還發著燒。她甚至不知道阿娘和弟弟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分明已經很多年不會去想起阿娘和弟弟,可今日卻因為手中沉甸甸的毒-藥而忽然想起了家人。

她忽然覺得阿娘對她也是很好的,雖然也會偏心,可至少不會像太後這樣因為偏心要另外一個孩子的性命。

剛剛青雁進到太後寢殿時,聞溪並沒有跟進去,不知道太後與青雁的對話。聞溪瞧出青雁的神情不對勁,青雁不說話的時候也會自然地翹起唇角,不是眼下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以為青雁還在記掛那個小姐,沉著臉說:“有些你那個小姐的消息了,但是還不確定。也就最近這幾日就會送回確切的消息。”

青雁輕“嗯”了一聲,再沒吭聲。

到了府門,青雁下了馬車往後院走,問:“聞溪,你說湛王今天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