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2頁)

汪鶴齡從角落裏翻出一只落了灰的手爐,擦幹凈,添了塊炭進去,轉過身來,見落雲還在怔著,他下意識地蹙了蹙眉頭,“愣著做什麽?”

這一聲摻雜了幾分不耐煩,落雲心裏一頓,忙順從地進來了,立在炕前,手足無措。

汪鶴齡把手爐用夾棉套子裹住,遞給她,“我不愛用炭,你若嫌冷,抱著這個。”

落雲屈膝道謝,接過來,兩人指尖相觸,暖的手爐和他冰涼的手,落雲忙退後了兩步。

汪鶴齡溫笑:“吃吧,要冷了。”

落雲硬著頭皮坐下去,拿起湯匙吃了一小口。

汪鶴齡坐在她對面,從袖中掏出潔白的手絹,伸臂過來沾了沾她的嘴唇。

落雲想躲的,沒能躲開。長大了眼睛失魂地怔望著他。

汪鶴齡似笑非笑道:“最近你常常觀察我?”

落雲猛地嗆了。

“上回在老夫人那,你眼睛在我身上,沒移開過。”

他說的是肯定句,說得她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去。

“我……我沒有……”

無力的爭辯,他顯然不信。他輕嘲:“何必偷偷摸摸?你也不小了,懂得男女之事了吧。”

“我沒有!”落雲是真的慌了,她站起來,腿都在打顫,臉上紅雲密布,揚聲道,“您怎麽……”

汪鶴齡盯著那帕子,白色絹布,上面一絲花紋也無,像他這個人,冷的,孤高的。中心一點水暈,和半抹唇脂的粉……

“下回,換個色。艷粉,俗得很。”

說完這句,他將帕子攥成一團,輕輕一拋,拋落在地,接著他的鞋在皺了的帕子上踩過,經過她什麽,連個眼神也沒再賞給她。

落雲說不出此刻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感受。

緊張,害羞,惱怒,屈辱?都有吧?

汪鶴齡已步入寢居,從書架上取了本書拿在手裏瞧,似乎是不準備再理會她了。

落雲咬牙蹲身行了禮,默默退了出去。

出了門,她提步狂奔,眼淚控制不住,一股股朝外湧。

他憑什麽?他憑什麽說那種話?

他憑什麽把她隨意喊來如此奚落戲弄?

她該是恨的、氣的吧?可為什麽,抽屜裏那盒艷粉色的唇脂被丟到外頭去了,後來果真沒用過。

**

此刻,落雲望著眼前的人。

這是個為達目的無所不用的男人。

他做任何事,都有目的。

比如忽然與一個不起眼的婢子交談、示好,甚至睡在一起……

落雲抿了抿唇,連虛禮也免了:“你尋我,還有何事?”

汪先生凝望著她,沉默著。

即將結為夫妻,婚期就在眼前了。

她冷漠如斯,恍若根本不想見他,帶著不耐的語氣,看也不願看他。

汪先生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目的沒有達到,他原該不理會這個女人了。

顧長鈞已和周鶯成婚,他明裏暗裏做的那些事,都沒能組織那兩個人在一起。

他為什麽還是又找上她了?她還能有什麽用處?

怕不是魚水之歡,太合意了,貪戀起肌膚相親的妙處,不想斷了?

他自嘲地笑笑:“沒什麽特別的,跟你打個招呼,你不必害怕以後要和我朝夕相處一起生活,等你嫁過來,我就寫封放妻書,給你一筆錢,你將來得了自由,想做什麽做什麽,開繡鋪也好,賣點心也罷,隨你。”

落雲眼睫輕輕顫動,眼底有水光。

曾幾何時,她嬌憨地言道,說如果不做婢子,想開家小店,或是替人繡東西,或是治小食販賣,能養活自己,再覓個如意郎君。

他為什麽,偏偏連她隨意說的一句話也要記得。

汪先生張了張嘴,想說的到底沒說,他點點頭:“行了,沒別的事了。”

落雲機械地笑了笑:“好,謝謝。”

她一步一步,緩緩往回走。手裏的燈籠,搖搖晃晃,那微弱的光,漸漸看不見。

汪先生負手立在那,舌根苦澀,某種莫名的愁緒襲上心頭,卻沒任何一句詩句能夠概括。

**

周鶯一早就醒了,肚子裏多了個小東西,她一直沒發現。身體向來不好,她都沒抱希望的。

如今能得,算是極幸了。

她看得出,顧長鈞也很高興。

外頭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聽不到。

周鶯下了床,自己換了身衣裳,想喝水,去桌前提起茶壺,卻是空的。

正欲喊人來,門就被從外推開了,顧長鈞單手拿著只托盤,“醒了?”

周鶯看他把托盤裏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擺在桌上,六碟小菜,一只不知什麽品種的青瓜,切成小塊擺成花瓣狀,再有一碗粥,兩樣點心。

“後園新摘的菜,嘗嘗。”他說,“這邊沒家裏廚子弄得好,待會兒歇一會,咱們就回家去,再讓他們弄你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