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喜妹最終還是沒有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樣直接退學等恢復高考,而是安安分分地和芳芳一起在縣高中讀了三年書。

高考已經廢除了十年,除了被推薦上大學成為工農兵大學生以外,高三學生沒有別的路徑可以走入更高學府。

故而,對絕大多數高三學生來說,從高中畢業,也就意味著要開始步入工作崗位當中了。

跟前些年不同,近幾年的高中畢業生雖然仍舊算是高學歷的高材生,但卻並沒有前幾年吃香。

前些年的高中生,即便是一窮二白的家庭出身,只要成分沒有問題,也不屬於必須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話,基本都能被各大工廠瓜分搶走,順利成為工人階級,端上鐵飯碗,吃上商品糧。

但是近幾年可就不一樣了。

城裏的工作崗位本就稀缺,再加上接收了大批“病退”返城知青,各大廠子都處於人員飽和狀態。

這給高中畢業生們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除非家裏能幫忙使使勁,才能順利地被安排進廠子裏,其余人要麽黯然回家,差不多點的能在大隊、公社、街道等地謀個文職,勉強就算是有出路了,要麽在家靜等廠子裏招人的消息,十幾人甚至幾十人爭一個正式工崗位,大多數時候剛進廠還都只能是臨時工。

喜妹和芳芳剛從縣高中拿到畢業證的時候,是既高興又有些犯愁的。

高興於自己終於成了一個高中畢業生,犯愁也是愁自己畢業了,畢業了工作卻沒個著落,能不愁嘛!

年初的時候,林家就有過關於她們姑侄倆畢業後去處的討論,只不過討論來討論去也沒討論出什麽結果來。

現在真的畢業了,也沒聽說縣裏的各大工廠有什麽招工的計劃,芳芳一時間愁得大把掉頭發,對著家裏還得強裝笑臉做個無事人。

對著家人不好表現愁容,對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喜妹,她就沒那麽多顧忌了。

“小姑,你說我們可怎麽辦啊?”她愁眉苦臉地開始了每日一問。

喜妹則還是同一句話回她:“什麽怎麽辦?就這麽辦唄!”

如果說芳芳前幾天還覺得喜妹小姑是山人自有妙計的話,現在她就覺出來小姑是在隨口說說哄她了,聞言哀怨地瞅了喜妹一眼:“我是很認真地在問你,你認真一點回答我嘛!”

喜妹攤手做無奈狀:“我很認真啊!”

“……你哪裏像是認真的樣子!”芳芳有點急了。

見她急了,喜妹坐直了身子,清清嗓子,正色道:“我真的很認真。這種事愁也沒有用的,人家廠子不招人就是不招人,我們在家愁死了,人家照樣還是不招人。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麽還要天天愁眉苦臉的呢?”

芳芳一噎,這話倒不能說有錯,但是犯愁這種事情怎麽能克制得住呢?要是能自我控制得了,她還這麽愁幹啥!

喜妹繼續往下說道:“山娃那邊說了會幫我們留意著,我幹爸和夏叔那邊也答應了幫忙留意消息,只要有地方招工,我們就能得到消息,到時候再愁自己能不能被選上也不遲啊!”

芳芳:……得,敢情小姑的意思不是讓別犯愁,是嫌她愁得太早了。

“再不濟的話,我們還能在隊上上工嘛!我去種鐵皮石斛去,你來幫我,也能掙工分供自己吃喝,反正餓不死。”

喜妹剛支起來不久的身子又趴了下去,就像是坐直身子是一件多累的事情一樣。

“你應該想開一點,我們已經比城裏的那些同學要好很多了,我們沒工作還能回鄉下掙工分,他們沒工作就只能下鄉當知青了。當知青說不定就得背井離鄉,那可沒在家裏過得好,而且,我們隊上這些年的日子越發好過,單靠掙工分也能活得很滋潤,其他地方的鄉下跟咱們這兒可不一樣。”

聽完喜妹小姑的這一串歪理,芳芳心裏的焦慮倒是真的減輕了不少:是啊,大不了就在隊上掙工分唄!大家不都是這麽過下來的,總比在城裏打零工糊火柴盒子好吧!而且他們第三小隊現在的日子本就富足,在隊上上工除了沒廠裏體面以外,掙得也未必少到哪去,畢竟花銷這項就比城裏要少得多了。

見她臉上的愁容消散了一些,喜妹眼珠子一轉,突然想到了前段時間聽林老太和劉大菊的墻角時聽見的話,沖她擠眉弄眼地笑道:“而且,我聽大伯娘和我媽嘮嗑的時候說,都已經有人托人來你家問話啦,你還有啥好愁的,大不了找個好人家嫁了唄!”

所謂的問話,也就是傳說中的說媒。

這年代可沒有後世的女孩子可以不嫁人的觀念,大多數女人到了適宜的歲數都是要早點定親嫁人的。

沒怎麽讀書的要嫁得更早一些,尤其是鄉下,有的十四五歲就嫁人了,而讀過書的女孩子則一般嫁得較晚,但這種晚也只是相對沒讀書的女孩子而言,像芳芳這種十九歲高中畢業,正是定親嫁人的最適宜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