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愚孝

丟進來的石頭,自是不能不管。

仆從們彎腰去撿,一個不留神,又有石頭飛進來,砸在一個小媳婦子的腦袋上,起了好大一個包。

小媳婦子當即就捂著額頭哭了起來:“哪個混賬東西!就由著他們扔嗎?作惡的是王家、金家,怎麽不去他們那兒扔!門房上的都在做什麽,還不快去抓起來啊!”

邊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口安慰了她幾句,也就作罷了。

小媳婦子委屈至極,嘴上說著這些撒氣,心裏還是明白的。

誰知道金家、王家現在是個什麽局面,也許那兩家,不曉得被砸了多少石頭了呢!

自家行事偏差,不止成了百姓茶余飯後的笑話,也惹了不少怨氣,門房上怎麽好意思去抓人呢。

可這一塊塊的石頭,又不可能送去主子跟前讓他們親眼看看,只可憐了他們底下做事的人,被砸了腦袋也只能認倒黴。

小媳婦子還不是最倒黴的。

楊昔知的妻子姓鐘,曾祖父告老前官至吏部右侍郎,祖父外放做過知府,父親如今在翰林院裏當編修,眼下雖不及鐘家老太爺為官時氣派,但也是三代官家,有些底氣。

鐘老太爺今日生辰,請了左右鄰居來熱鬧熱鬧,又讓楊昔知夫妻把玄外孫兒抱回去,他念得慌。

最初一切都好,哪知道外頭突然轉了風向,消息飛快傳到了鐘家。

來吃酒的鄰居都與鐘家比鄰多年,曉得老太爺脾性,席間不至於說道楊家長短,但各個尷尬得要命,尤其是看到楊昔知,真是說道什麽都不合適了。

好好的生辰宴,弄得不上不下。

鐘老太爺好面子,哪怕鄰居不說,他都覺得臉掉在地上撿不起來了。

“親家老太太罵得那般重,我只當她使人去青柳胡同時是得了真切消息,才會那般底氣十足,結果鬧了一場後,根本就是欲加之罪!”鐘老太爺指著楊昔知,道,“楊家不怕丟人,我們這些姻親是要臉的!我一只腳都在棺材裏的人了,我擡頭挺胸了一輩子,臨到死前……”

鐘老太爺越說越生氣,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了,捂著胸口喘了起來。

兒孫們紛紛圍上前,勸解道:“您保重身體,您今兒大壽,不說那些喪氣話。”

鐘老太爺緩了好一陣,又道:“我原先只知道你那弟弟行事不謹慎,這也不奇怪,家裏人多了,誰敢說上上下下都無人有偏差。

我們鐘家,還有好幾個不成器的呢。

你弟弟從小就有才名,一家上下捧著,捧出個飄飄然的性子,我想著等他年紀再大些,總會沉穩的。

可我沒有想到,你們楊家不是一個靠不住,是連親家老太太都老糊塗了!

我和你曾祖父、曾叔祖父、祖父、叔祖父們同朝為官的時候,他們可不是這樣的,楊家也不是這樣的!

怎麽一個個老頭子蹬腿了沒有多少年,留下來的婦孺就亂了套了呢!”

楊昔知被批得擡不起頭來,哪怕鐘老太爺沒有罵他一個字,他也不敢擡頭,更不敢反駁。

老太爺本就激動,萬一他再一頂嘴,真的一口氣上不來了,那事情就大了。

可楊昔知也憋屈,半晌,冒出來一句話:“祖母和母親做事,我也……”

“愚孝!”鐘老太爺罵道,“知道她們做得不對,你身為嫡長孫、嫡長子,不攔著不勸著,這就是助紂為虐!

你回去告訴她們,鐘楊兩家結親,從不是鐘家要攀楊家,是當年你曾祖父告老前,我倆吃酒,酒後半醉定下的。

你楊家百年世家,我鐘家比不上,也有自知之明,這麽多年,沒有拿你們的娃娃親讓楊家拉扯過一把。

鐘家子弟出門,也從不提楊家事,你們好的時候,我們不拍馬奉承,你們現在惹了罵名,我們也不會落井下石。

可要是楊家再這麽拎不清,不妥善處置風波,讓姻親都不能做人了,就別怪我們不講情面,與你們劃清界限。”

話音一落,在場的都唬著了。

尤其是楊昔知的妻子楊鐘氏,顫聲道:“您……”

剛出了聲,鐘老太爺就打斷了她,道:“到那時候,你願意歸家來就收拾收拾回來,不願意,就留在楊家,看你自己。”

楊鐘氏更懵了,這是能看她自己的事兒?

她的丈夫、兒子全在楊家,她能一個人歸家?

鐘家這是要舍了她全名聲了,那與楊家所作的又有什麽區別?

鐘老太爺完全能看懂她的眼神,道:“有區別,我鐘家占著一個理字,我也給過你選擇了,而不是直接舍棄你。

楊家遲早是要交到你手裏的,你要麽自己努力,跟你丈夫一起勸說你婆祖母、婆母,把楊家擰回正道上來,要麽就回家來,楊家跟你無關了。

你不想努力,就承擔結果,就現在這樣的楊家,你要讓你的兒子出門也被人指點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