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錙銖必較

這出鬧劇,起於楊昔豫與畫梅,侄兒與姑母的丫鬟,說起來丟人是丟人,被議論也是難免,可要說多關乎徐硯的前程,那是遠不至於。

說道了一些日子,等有新熱鬧可看了,這兒也就散了。

可王甫安與金老爺突然下場了,借著全城都在看楊家熱鬧的東風,把禍事引到了徐硯腦袋上。

在兩湖與一女子有了首尾,單單只是風流事,徐硯最多也就挨罵一頓,損了名聲,但後續到底會走到哪一步,看的就是有沒有人借題發揮,有沒有人一頂一頂的高帽子往上戴了。

楊氏最初擔心的,也正是這個。

一次損、次次損,一次認栽,往後還能逃脫得掉?

因而徐家說什麽都不認,一定要說個明白。

只是,楊氏也沒有想到,借題發揮、織了一頂一定高帽子給徐硯戴上的,是她的親娘。

不忠不義不仁不恥不孝,這樣的名聲壓在一個尋常百姓身上,都要擡不起頭來,何況是朝廷官員?

這不是枷鎖,而是泰山壓頂。

這疊帽子摘不掉,徐硯官途盡損。

不止是楊氏沒有想到,連給楊家下餌的蔣慕淵也沒有設想到,楊家老太太不鳴則已,一鳴,便是震徹山林。

樓下大堂之內,食客們紛紛反復說道著那席話。

有人說,楊家到底是出過幾任大官、世代念書的大家,老太太罵人都與尋常不同,一套又一套的,聽得人一怔又一怔,卻又覺得十分有理,一股子大道理,像是浩然正氣撲面而來。

字字振聾發聵。

先生學子們都說,駢文最有氣勢,如滔滔大江滾滾而下,但市井百姓,有幾個讀得懂駢文?聽得明白其中引喻?

楊家老太太的這些話,是日常用的,是不識字的老百姓都能聽懂的,因而一下子就傳開了。

就連三歲小兒,哪怕記不得前面那一些罪狀,不忠不義不仁不恥不孝的罪名全記住了。

有人拍著桌板,誇贊楊家老太太高義,話裏話外,一個忠言卻逆耳、不得不大義滅親的痛苦老母親形象樹立起來了。

府中有這樣的老太太,楊家的家風怎麽可能不高潔?不端正?

“那侍郎夫人呢?”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侍郎夫人當年榜下擇婿,不管不顧要嫁給剛中了舉人的徐侍郎,是一早就叫男人迷了心神,眼下又快二十年了,吃喝徐家穿用徐家,哪裏還記得娘家教導的那些啊!”

“那楊家二公子呢?”

“二公子是在徐家養大的,年輕人心智最要緊的幾年,耳濡目染的全是徐家裏頭那些,嘖嘖!”

……

那些捧一個踩一個的言論,聽得孫恪連連撇嘴。

其實,楊家本是不需再淌這趟渾水的。

風向吹向了侍郎府,所有人都盯著徐硯與那曲娘子的事兒,誰還記得楊昔豫與畫梅?

楊家此刻只要裝死,什麽都不參合,就已經是上岸了。

等徐家與曲娘子鬧幾天,百姓們一窩蜂去看孫睿娶側妃,再之後,哪怕沒有新鮮事,也不會有人記得楊昔豫的破事兒了。

只是,楊家還是下水了,成了現在跳得最歡的那條魚。

思及此處,孫恪直直打量著蔣慕淵,心裏有些嘀咕。

在王甫安和金老爺設局之後,孫恪就知道,蔣慕淵想拖楊家下水,他要渾水摸魚。

蔣慕淵與楊家能有什麽深仇大恨的?楊昔豫纏著顧雲錦,早叫蔣慕淵安排了局面,讓顧雲錦親手打回去了。

眼下還盯著不放,蔣慕淵真的是錙銖必較。

作為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表兄弟,孫恪舉雙手雙腳贊同蔣慕淵的“小心眼”。

對出嫁女兒能刻薄到那個份上的人家,會是什麽高潔、端正的?

楊昔豫的那些破事兒,也要叫徐硯來背負,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固然孫恪與蔣慕淵站同一陣線,可他終究無法知道蔣慕淵錙銖必較的真實理由。

蔣慕淵是在給顧雲錦出氣,但他是給前世的顧雲錦出氣。

他要捧在手心裏的姑娘,從前顧雲齊收集來的顧雲錦的那十年光景,在賀氏與汪嬤嬤大鬧徐侍郎府之後,蔣慕淵才知,穿越時光的一言一語不及那些人可惡的十分之一。

只是,順德二十年的蔣慕淵還只是小公爺,雖然身份矜貴,在朝堂上也說得上話,卻遠不是前世順德三十二年權傾朝野的寧國公。

當然,這一輩子,蔣慕淵也不會再次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在聖上的眼皮子底下握那般高功。

現在的蔣慕淵,要像前世一般動手指碾壓楊家,還是太難了。

他必須要借力,要楊家自己跳起來,眼下的這個機會,他不能讓楊家輕松離水、隔岸觀火。

蔣慕淵特特去了慈心宮,就為了等聖上召見。

若那折子今日不到聖上眼前,那明日,孫恪會接了他的班,去皇太後跟前說市井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