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悶酒易醉

這一封鬼畫符,蔣慕淵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每一遍看,眼中都是笑意。

雖然沒有看過壽安寫給顧雲錦的那封“前情”,但只從回信上,倒也能看出來龍去脈。

把自救的段保珊放在一旁,蔣慕淵只覺得跳腳的壽安和安撫她的顧雲錦各有各的可愛。

尤其是顧雲錦,小姑娘急著給壽安順毛、用左手在書案前提筆寫信的模樣,蔣慕淵在腦海中勾勒起來就覺得有趣極了。

笑過之後,剩下的是對顧雲錦受傷的右手的心疼。

左手書寫,哪怕是鬼畫符,也不是那麽好畫的。

前世,蔣慕淵傷過,右手徹底傷到了筋骨,仔細休養之後,雖也能活動活動,但再想用勁是不可能了的。

右手提不動刀劍,拿不住筆杆,況且,朝廷外憂內患不斷,也沒有時間讓他好好休養。

豈能為他一人,而耽擱了大事?

不得已,蔣慕淵嘗試著改用左手。

快三十歲的人了,改變自己的慣用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他似是又回到了稚子之年,重頭開始練字、學劍,所有能擠出來的時間全部堆砌於此……

辛勞還是有回報的。

左手的字跡哪怕比不得右手書寫,但也有八九分功底了,刀劍亦如此。

重生回來之初,右手自然還是好好的,他卻有點兒不習慣,花了些工夫才適應了。

現在,他左右手自如。

而顧雲錦的鬼畫符,在蔣慕淵眼中,幾分親切,幾分感慨。

驚雨把案上的殘酒都收拾了,余光瞥見了顧雲錦的信,一時也有些驚訝。

顧姑娘的字不是這樣的……

再一想,憶起顧姑娘傷了手,也就了然了。

不過,就那麽一封歪七扭八的信,能叫他們爺笑得這般高興,顧姑娘到底是顧姑娘。

畢竟,前一刻,他們爺還因為那麽一丁點酒而微醺著。

驚雨很清楚蔣慕淵的酒量,絕不可能因這麽點酒就醉了,肯定是心裏存了事,悶酒才易醉。

而就是顧雲錦的信,叫他瞬間開懷。

七月十六,慈心宮中,皇太後起得有些遲,甚至是請了烏太醫進宮診脈。

消息傳到聖上耳朵裏,少不得使韓公公來問候。

皇太後歪在引枕上,半闔著眼養神,語氣淡淡的:“不妨事,哀家只是夢見了先帝。”

一聲“先帝”,讓韓公公脖頸發涼。

皇太後極少當面提起先帝,但每次一提及,肯定是有要事的。

聖上也很清楚,得了韓公公的回稟,午間便來慈心宮陪皇太後用午膳。

食不言,母子兩人靜靜用過了之後,皇太後才瞥了聖上一眼,打破了這份沉默:“不用怕哀家兩腳一蹬,先帝說了,哀家還能再活十多年的。”

聖上抿唇,想說些什麽,卻叫皇太後搶了先。

皇太後接了一句:“便是每日吃上兩顆、三顆糖,也不會偷了哀家的壽數。”

聖上滿腦子琢磨著皇太後要與他交代什麽要事,卻得了這麽一句,叫人搖頭不是、點頭更不是,他只能無奈看著皇太後。

皇太後就跟無事人一樣,坐直了些,道:“睿兒自己寫的那名冊,哀家打聽了,就明州府趙同知的孫女吧,那幾個之中,她還出挑些。”

聖上的眉頭微微一皺。

他的本意是給孫睿選娘家出眾些的側妃,最屬意的就是賈桂的女兒,可事情變故,一連耽擱下來,此時再不決定,說不準又要一年了。

可真依著孫睿的心思,讓他立一個同知孫女,聖上是不滿意的。

再者,明州府趙同知,他連人和臉都對不上,勿論對方功績、能耐了。

起先隨著孫睿“胡鬧”,讓皇太後琢磨琢磨名冊上的人選,聖上也就是順水推舟,壓根沒料過皇太後還真挑出來一個,畢竟,前回除開賈婷,那一眾一二品官家出身的姑娘,皇太後一個都沒瞧中。

“母後……”聖上清了清嗓子。

皇太後摸著指套,嘆道:“昨夜先帝……”

原是在這裏等著,把先帝搬出來了,皇太後根本沒有再從長計議的打算了,聖上緩緩點了點頭:“母後挑的,自然是好的,朕晚些問問睿兒,要麽就這麽定了吧。”

皇太後又說了另一樁:“淼兒那個側妃余氏,剛生了個兒子,宮裏自打去年秋冬起,一直在節省開支,為國庫打算。

哀家琢磨著,孩子的滿月、百日勢必會簡單些,但作為長輩,又不能不表示一番。

余氏端莊文靜,是個好孩子,聖上說呢?”

這話只說了一半,但其中意思已然是明明白白的,皇太後是想把二皇子孫淼的側妃扶正了。

對孫淼這個兒子,聖上談不上喜歡或是不喜,原不至於為了孫淼的正妃側妃與皇太後意見相左,可聖上心裏有另一層擔憂。

余氏出身很一般,做側妃是無妨,母憑子貴亦不是說不過去,只是,今日皇太後能扶正余氏,將來,若遲遲定不下孫睿的正妃人選,在趙氏女生下兒子之後,皇太後會不會也提出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