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欣賞

雖說開了春,但夜裏還是涼颼颼的。

黃印吃了酒,又哭了一場,等第二日酒徹底醒了,人也染了風寒。

醉酒、受涼,添上這幾個月的辛勞,又興許是因為大仇得報,屏在嗓子眼的那股子氣消了,黃印的風寒來勢洶洶。

人倒是沒有燒糊塗,就是咳嗽不斷,連說話都艱難。

既如此,黃印也不去給其他人添亂了,老老實實在屋裏養病,余下的事情,自有都察院其他官員經手。

夏易給黃印診脈、開方子、抓藥,見他一個僉都禦史身邊沒跟著個伺候的人手,夏易幹脆自個兒動手,在屋子外支了個小藥爐,搬了杌子坐下,認真煎藥。

藥香濃郁,夏易聞慣了,不覺得難受,就是屋子裏的黃印被風寒和藥味弄得一個勁兒的咳嗽。

蔣慕淵聽說黃印病了,處理好手頭事務之後,就過去探望。

一邁進去,蔣慕淵就看到了夏易,便問起了黃印的病情。

“黃大人是受寒,歇上幾日,去了身子裏的寒氣,就不要緊了,”夏易恭謹問安後,解釋了一番,“小公爺不用擔憂,黃大人只是咳得兇,沒有大礙的。”

蔣慕淵頷首,想敲門進去,黃印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了。

“小公爺就別進來了,”黃印喑啞著嗓子,“免得過了病氣,我趁此機會歇一歇,不礙事的。”

蔣慕淵習武之人,身強體壯的,倒不介意那些,但黃印堅持,他也就隨了他的意思,只站在廊下,隔著窗戶與黃印說事情。

都是官場上的正經事兒,只因黃印不住咳嗽,蔣慕淵不得不說幾句就停一停,而黃印的回復更是辛苦,並不復雜的事情,兩人費了些工夫才敲定了。

蔣慕淵嘆氣搖頭,道:“怪我,昨夜曉得黃大人吃醉了,也沒有留個人手給你,若有個伺候的人,不至於受了寒。”

當時隔著門,蔣慕淵聽見了黃印壓抑的哭聲。

同樣是哭,中年人表達悲痛的方式與小兒不同,那種想隱忍又忍不住,從嗓子眼裏沖出來的沉悶的哭聲,能直直穿到人心底。

蔣慕淵聽著就不好受,但也明白,黃印只是一時之間情緒收不住,他一定不希望被別人看到他的眼淚,聽到他的哭聲,這是黃印的傲氣。

因此,蔣慕淵沒有留下個人手看著。

若是換位處之,以蔣慕淵的身體是不至於病倒的,所以他也就想當然了,只是疏忽了黃印畢竟只是讀書人,不及他身體好。

屋裏頭的黃印聞言沉默了,而後像是被嗓子癢得難受,一連串的咳嗽聲停不下來。

黃印咳得面紅耳赤,與其說是憋得慌,不如說是羞愧極了。

昨夜半醉半醒,有些話原本是不應該與蔣慕淵說的,黃印早上醒後回憶起來,已經十分後悔了,恨不得蔣慕淵能忘了他醉後的胡言亂語。

兩人不止身份有別,年紀都差了兩輪了,在人生道路上,黃印可謂是蔣慕淵的先輩,結果他這個“老人”,被一個後生給寬慰開解了。

這讓黃印很是不好意思。

他緩了緩氣,道:“哪裏的話,小公爺昨日陪我吃酒,讓我有個酒友,我已經十分高興了,受寒是我自己不仔細,不怪小公爺。”

饒是黃印克制著,蔣慕淵還是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幾分別扭。

蔣慕淵見狀,昨日之事便不多提,與黃印告辭。

夏易相送。

蔣慕淵一面走,一面道:“聽起來,黃大人的嗓子很不舒服,除了藥方,你再給黃大人備一些潤嗓的,他還要任職的,嗓子壞了不方便。”

夏易認真點了點頭,道:“這個季節沒有生梨,已經使人去尋些幹品了,梁院判似是帶了些梨膏,備了人手回荊州府去取了。”

蔣慕淵頷首,交代了“缺什麽只管來尋我”後,便離開了。

夏易的醫術是家中啟蒙,又跟著烏太醫學了好幾年,黃印只是風寒,蔣慕淵對夏易的診斷很是放心。

同時,對於夏易這個人,蔣慕淵是很欣賞的。

夏易那時對顧雲錦心生歡喜,蔣慕淵是知情的。

這也不奇怪,像顧雲錦那般好的姑娘,喜歡上了,不是很尋常的事情嗎?

再者,夏易很是守禮,從未有過半分唐突行徑,他也是個很清醒很通透的性子,烏太醫簡單點撥之後,夏易就拎清了。

說到底,其實是蔣慕淵自己仗著身份,仗著顧雲錦對感情的懵懂和對他的信任,把夏易的心思掐滅在了萌芽之中。

哪怕夏易人品才學都不錯,蔣慕淵也不會把心心念念的姑娘讓出去。

正如他告訴顧雲齊的那樣,顧雲錦那樣的姑娘,就該被人捧在掌心上,他怕別人摔著她,還是他自己捧著放心。

只是,夏易在醫術上終究是有天分的,因此,蔣慕淵也願意給他指一條路,示意夏太醫讓夏易出京遊歷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