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一道念書好不好

這番解釋引走了徐令意的注意,她來來回回多琢磨了幾次,越想越其中玄妙很有意思。

解簽的道士,多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又是年節裏,自是不會說些不好聽的來觸黴頭的。

再者,她們三人從衣著舉止一看就是官家人,魏氏只是疲憊,心情還是極好的,能推斷出近來沒有壓在心上過不去的坎兒,至於疲累,過年裏幾個婦人不疲累的?

徐令意抿唇,思量著道:“就沒有個大膽直言的解簽人?”

“有啊,”紀致誠的眼睛一瞬不瞬看著徐令意,只覺得那微微蹙著的柳眉好看極了,叫他壓根挪不開眼,他一面看著一面道,“不拿解簽當飯碗、又不怕被人打的,就能大膽直言。

遠的不說,燕清真人就是個什麽忌諱話都點出來的,要不然,也不會被聖上趕出京城了。”

徐令意撲哧笑出了聲。

燕清真人的事跡,滿京城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徐令意從顧雲錦那兒聽過不少,對那道人十分好奇。

到底是什麽樣的修行,才會讓真人不怕聖上的震怒,在清明時說出那麽一番話來?

徐令意被這些旁的事情占據了思緒,等回過神來,再想到紀致誠坦然說出口的“姻緣”、“出閣”,也就沒有那麽尷尬不知所措了。

她輕輕清了清嗓子,沒有傻乎乎地問“你尋我何事”,而是想照著與顧雲錦商量的那樣,從書道入手,讓兩人的對談不至於空泛又幹巴巴的。

只是,徐令意還來不及開口,紀致誠趕在了前頭。

“我是想,親手把這些交給你看。”紀致誠說完,從袖中取出一本卷作筒狀的冊子,雙手遞到徐令意跟前。

徐令意不解,但還是伸手去接。

那冊子是棉線裝訂好的,前後都有藍色封皮,只是上頭沒有題名。

纖長的手指捏住冊子,蒼藍的底色襯得手指越發白皙,徐令意的指甲修得整齊又幹凈,很是好看。

紀致誠不由被吸引住了,怔怔多看了兩眼,直到徐令意手上添了些勁道來抽冊子,他才下意識地松開了。

徐令意捧著冊子,打開來一看,微微愣神,復又擡頭把疑惑的目光落在紀致誠的面上。

她鉆研書道,對字跡很有了解,從前也看過紀致誠的文章,因而一眼就認出來了,裏頭被裝訂起來的紙張上都是紀致誠的筆跡。

剛剛粗粗掃了一行,這應當是策論的文章。

這會兒紀致誠叫她看文章做什麽?

紀致誠道:“這一冊裏,是我從九月到臘月在國子監的所有月考策論文章,還有四篇平日寫的,我覺得還不錯,一並裝訂起來了。

祖父、父親和博士們都說,這半年裏我寫文章的進步明顯,我就想著給你。

你也看看,是不是比之前送去侍郎府的文章好了?”

徐令意越發怔了,她依言低頭看手中文章,只覺得那冊子沉甸甸的。

所有的文字她都認得,但這文章的意思,她一時半會兒又轉不過彎兒來,如此囫圇吞棗般讀了一篇,整個人才平靜下來。

而後,她彎著眼睛就笑了。

紀致誠這人怎麽這樣呀!上門提親時送來的是文章,這回私下裏單獨見她,送來的還是文章。

他是恨不能時時刻刻告訴她,他沒有揮霍光陰,他有在腳踏實地地念書,他很認真地對待學問對待她。

其中心意,徐令意很明白,好笑之余,更多的也是感動。

“紀公子把我當私塾先生了?進步了有誇贊,寫得不好拿尺子打手嗎?”徐令意與他玩笑道。

紀致誠也笑了,他伸出手攤著掌心,道:“你自管看文章,手心在這兒,由你打。”

見他反過頭來笑話她,徐令意輕哼了聲,當即把那冊子又卷了起來,對著紀致誠的掌心輕輕一拍,偏過頭道:“這麽厚的文章,我這會兒沒有工夫細細看,是好是壞,我回去看完了再告訴你。你既想挨打,我考你別的。”

紀致誠自是應了。

徐硯、徐馳兩兄弟,一個在念書上有天分,一路考中,一個始終沒有開竅,也就不費心在科舉上了,踏踏實實做生意。

可兄弟兩人在對子女教養上都是用心了的。

徐家請的教習先生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徐令意不方便去聽,但她從魏遊那兒學過不少,平日裏練字時又翻來覆去地抄習經書,因而科考時的經義一科,她也通曉不少,甚至背誦起來不比學子們差。

徐令意開口問起了經義,一題接著一題。

最初紀致誠沒有反應過來,答得還有些磕絆,等他放松下來,這半年裏認真記憶背誦的東西就清晰起來,一一作答。

提問的徐令意對紀致誠刮目相看,她能記住是她抄寫得多,她平日裏沒有旁的事兒,所有心思都在練字上,而紀致誠不同,只半年工夫,這人不止要背經義,還要花時間在策論上,也少不了同窗之間的交流,他能記得這麽周全,已然很不容易了。再給紀致誠一些時間,他的進步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