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螞蚱

李同知聽得汗涔涔,敢情不是說通的,是威脅通的。

蔣慕淵沉沉看著李同知,笑容凝在唇邊,道:“別說只是一位真人,就算是你們馬知府,我要揍他一頓,他也只能受著。”

李同知被意有所指的話說得背後發涼,訕訕道:“您打馬知府做什麽……”

“我想打個人,還要尋由頭?”蔣慕淵冷笑一聲,扔下這句話就走了,留下李同知一人站在廊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整個人跟從冷水裏撈起來一樣,渾身直哆嗦。

許是被蔣慕淵半警告半提點地說了兩句,接下去的幾天,荊州府衙裏安分多了。

李同知有些著涼,精神不大好,沒說幾句話就要咳嗽幾句,但對蔣慕淵是越發敬而遠之了。

有同僚問他理由,在蔣慕淵剛到荊州時就被收拾了一番的馬知府都關切了幾句,李同知都只是嘆了口氣,沒有多說。

蔣慕淵來兩湖之前,馬知府把人當一個沒有多少見識的皇親小公子,結果被蔣慕淵賞了個下馬威。

在大夥兒都曉得蔣慕淵是有能耐的時候,李同知更曉得了,這一位可以冷靜自制地與官員議事、井井有條地安排治水事宜,他也可以混不講理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蔣慕淵說得一點都不錯。

他是安陽長公主的獨生子,他是聖上的親外甥,別說是想打個人了,就算把人打死了,別人能怎麽樣?

蔣慕淵真心要收拾馬知府,根本什麽都不用管,打出了人命,也有馬知府“治水不利”在前頭頂著。

這就是正兒八經的皇親,跟尋常官員截然不同。

李同知思前想後,終是耐不住,去找了馬知府。

“能翻過去嗎?”李同知苦著臉道。

馬知府哼了聲:“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他可不是曹峰……”李同知道。

曹峰這個名字,讓馬知府的面色黑了三分,他蹭得站起來,道:“跟曹峰有什麽關系,人是病死的,又不是我捅刀子的。老李你別自個兒整天疑神疑鬼,沒事兒都給嚇出病來!”

李同知抹了一把臉,道:“他一天在這兒,一天不擺平,我就……”

馬知府跺腳道:“真出了事,有底下縣衙頂著。”

“縣衙熬不住,供出來呢?”李同知問道。

“你怕底下縣衙供,”馬知府伸手往上指了指,“總督大人還怕我們亂說話呢。”

李同知聽明白了,馬知府的意思是,要是倒黴過不了下去了,那就誰也別過了,為了自家前程,總督大人是要護著州府的。

興許是“人多勢眾”,作為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群裏的一只,李同知稍稍安心些了。

燕清真人已經啟程進京去了,寒雷親自護送,一來一回的,也要花不少功夫。

京城的秋天已經到了,沒有感受秋老虎的威力,天氣一日比一日涼爽。

皇太後的生辰過得很簡單。

一早起來,內外命婦們來磕了頭問了安,今年不擺壽宴,放下賀禮也就各自散了,太後只留了永王府和寧國公府的。

慈心宮裏只擺了兩桌。

中宮皇後告病有五六天了,沒有出席,她膝下沒有皇子,只樂成公主一人,皇太後讓公主坐在了自個兒身邊。

其余妃嬪和所出的子女,沒有一位能上桌的,皇太後的理由極其簡單,她說不能厚此薄彼,可要是都叫來了就不夠坐了,又變成了大宴。

一道陪著吃酒的男孫,只有孫恪一人。

這事兒也不奇怪,皇親國戚們都知道,皇太後最喜歡的孫兒就是孫恪,誰也比不了。

安陽長公主與寧國公都在,壽安郡主陪在一旁,皇太後說了,蔣慕淵被打發去了兩湖,連中秋都沒能陪著父母身邊,只看這份辛苦,她就很心疼了。

心疼蔣慕淵,便給壽安郡主體面。

誰能說這道理不對呢?

皇太後如此安排,是接連在下聖上的臉,聖上心裏明白,也不能在皇太後誕辰時和她起紛爭,一頓家宴,還算平靜。

用過了膳,皇太後招了壽安到跟前,道:“你這丫頭喜歡棗糕,過幾天哀家讓人送些到國公府。”

壽安笑著謝了恩。

皇太後撇嘴:“恩?不要謝恩,要禮尚往來。”

壽安撲哧就笑了,她哪裏不知道皇太後的意思,附耳與她道:“哥哥難道沒應了您?”

“他摳著呢!”皇太後哼聲道,“哀家給你棗糕,你想與誰一道吃?”

壽安眨了眨眼睛:“還不曾想過。”

皇太後心裏透亮,她曉得這對兄妹感情不錯,若蔣慕淵心裏存了個人,壽安應該不會毫無知覺,她想套個話,結果才一開口,這孩子就謹慎上了。

罷了罷了!總歸等蔣慕淵回來就知道了。

皇太後沒有再追問。

壽安彼此不曾想過,等回到國公府裏時就想好了,她給顧雲錦下了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