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腹有詩書自氣華

有性子沉穩的還端著,活潑些的就憋不住了。

尤其是沖著徐家姐妹和顧雲錦來的,品字是次要的,見識下顧雲錦的行事才是最要緊的。

品字會有它的規矩,接了帖子到場的,都可以一道討論、評點,卻不要求人人參與,顧姑娘只來湊個熱鬧,她們又不能硬搭戲台催人上場,但阮馨不同啊。

或好奇、或鼓勵、或緊張的目光都落在顧雲錦身上,大夥兒都想知道,武門出身、脾氣上來就砸書房踢椅子、被徐侍郎府說成教不好的顧姑娘,到底能寫一手怎樣的字。

長平縣主走過來,與顧雲錦道:“沒有一定要寫的規矩的,你若不想寫,大可回絕她。”

顧雲錦還沒有說話,壽安郡主就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興沖沖道:“寫吧。”

“誰定的?”顧雲錦意有所指地問。

蔣慕淵讓她來品字會,總有他的理由,那日後沒有給她遞過口信,應該會跟郡主交代幾句的。

壽安眨了眨眼睛:“他定的。”

林嬤嬤回寧國公府時,顧雲錦寫了一張道謝的浣花箋給郡主。

壽安看過顧雲錦的字,還得意洋洋拿給蔣慕淵看。

蔣慕淵說,品字會時,若顧雲錦不想寫,壽安就催她寫。

只是壽安也沒想到,在她開口之前,阮馨已經攬下來了。

順水推舟,壽安郡主愉悅極了。

顧雲錦心裏有底了,既然小公爺想要讓她寫,一定有後手準備,她不疾不徐走到大案邊,笑道:“那我就獻醜了。”

長平縣主猜不出顧雲錦和壽安郡主的啞謎,可見顧雲錦爽快答應了,不禁握拳給她鼓勁。

是了,誰說將門出身的姑娘就學不好琴棋書畫?

顧雲錦在侍郎府住了四年,難道還能不通皮毛?

萬一、萬一真寫得不好,那她也要誇好,狠狠的誇。

徐令意的視線裏添了幾分擔憂,她知道顧雲錦的水平,不至於出醜,但也遠不到出彩的地步。

中規中矩,與這兒大部分姑娘、奶奶們一樣。

可她擔心的是阮馨。

先捧她,再莫名其妙大誇徐令婕,最後讓顧雲錦提筆,其中鋪墊,明明白白。

只要顧雲錦寫得不出彩,阮馨不用貶低,只擺出欲言又止的樣子來就足夠了。

但是,那樣真的僅僅是顧雲錦丟人嗎?

不,丟人的還有徐家。

顧雲錦是資質有限,但徐家真的盡心盡責教導了嗎?

流言不講道理,誰知道會不會就成了“侍郎府照顧表親只是沽名釣譽而已”的實證。

徐令意抿著唇,徐家也好、北三胡同也罷,與阮馨無冤無仇的,阮馨做什麽興風作浪?

顧雲錦執筆,筆尖在硯台上沾了沾,她垂著眼簾,旁人看不出她的心思來。

她其實是有些想笑的。

若是十年前的她,那手字真的極其普通。

也許是閱歷不夠,也許是瓶頸太早,她跟著徐令婕寫了四年,用徐硯的話說,總覺得差了一口氣。

她的字裏,沒有像徐令意那樣的風骨。

等嫁去楊家,平日裏無事可做,顧雲錦多是練字,楊家書房裏字帖不少,看得多了,學得多了,漸漸有了些體會。

哪怕後來她厭惡楊昔豫,厭惡楊家,煩了書香清凈,再不願意在讀書人的行當上下功夫,可領悟的還是記在心中。

嶺北生活清苦,吃用都素凈,顧雲錦想極了肉香醬香,最初一兩年身體合適時,給臨近幾座道觀抄了不少經典換銀子。

寫得多了,那些體會到的東西慢慢也從字體裏展現出來了。

顧雲錦現在的字,與從前大不同。

擡眼看向阮馨,顧雲錦狡黠地笑了笑,她原不想搭理對方了,可阮馨偏偏把主意打到了她的頭上。

想看她出醜?她更想看看,阮馨怎麽誇她。

明明想貶低,卻只能誇贊,這滋味,妙不可言呀。

“腹有詩書氣自華”。

顧雲錦寫的正是自華書社名字的來源。

書社的匾額是阮老先生親自寫的,入木三分,古樸厚實。

顧雲錦是比不上阮老先生,但她的字方正中不失大氣,帶著灑脫的俊逸。

她放下筆,把箋紙碰給了阮馨:“我功夫不到家,班門弄斧了。”

阮馨看箋紙,又看顧雲錦,來回看了好幾次,都難以平復心中的震驚。

這是顧雲錦能寫出來的?

要不是對方當著她的面,一筆一劃寫了,阮馨說什麽都不信。

不止阮馨吃驚,其他姑娘、奶奶們亦是難掩驚訝,而驚訝之後,余下的是驚艷。

面面相覷之余,心裏還一個勁兒地在問:之前是誰說顧姑娘粗俗的?是誰說她只會打打殺殺的?站出來,把話說說明白!

這手字,夠讓品字會上的極大部分人都甘拜下風了。

長平的眼睛都亮了,拽著壽安郡主的胳膊,重重晃了晃,突得想到前回壽安趕在她之前送了點心,又趕緊把手收回來,轉頭看向阮馨:“阮二姑娘,顧姑娘的字如何?還請為我們點評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