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疑惑

馬車進了北三胡同,在顧家小院外停下。

吳氏讓人把東西一樣樣往院子裏搬。

徐氏聽見動靜,快步出來,看著被擡進來的插屏,她的眼睛霎時間紅了。

她剛出生時石氏就沒了,閔老太太嫁進來,把原配留下來的東西都收進了庫房,徐氏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接觸過親娘的嫁妝。

只偶有那麽兩回,趁著整理庫房、晾曬器皿的機會,徐氏遠遠看過兩眼。

那也看不真切。

明明近距離看是頭一回,徐氏也有感覺,這就是母親留下來的東西,滿滿都是親切感。

徐氏體弱,手上也沒力氣,就沒有上前妨礙婆子們做事,只站住一邊,嘴裏一遍遍念叨著“小心”、“小心”。

等三樣東西都放好了,徐氏才顫著手輕柔觸碰,那又喜又悲的樣子讓翠竹都險些哭出來。

吳氏性子爽直,原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卻還是被徐氏給勾出了淚花。

她聽顧雲錦說過石氏留了多少東西,哪怕徐氏從前嘴上不說,眼下吳氏也能明白對方的心情。

“一定要都拿回來!”吳氏咬著牙跟顧雲錦道,“為了太太,絕不讓他們占那等便宜。”

顧雲錦抿唇,沒有出聲,只是重重點了點頭。

這世上能讓徐氏打心眼裏開懷的事兒並不多,顧雲錦想盡力去做好。

夜裏,她在廂房裏住下了。

這間本就是給她準備的屋子,哪怕平日裏不住,也收拾得幹凈。

因她回府,白日裏被褥還曬過,暖洋洋的。

顧雲錦抱著被子翻了個身,明明這麽舒服自在的屋子,她從前怎麽就打心眼裏的嫌棄呢?

一覺睡到天明,顧家的祭祀就開始了。

顧雲錦跪在供桌前,向祖宗大人們磕了頭,又絮絮叨叨跟父母說話,講她的那十年,講她如今的感悟。

她每回都能說上許久,眾人都習慣了,沒有誰催她。

正清明那天,撫冬回了一趟侍郎府。

撫冬前幾日就替顧雲錦打聽了,只是一時間沒有問出來,這趟回去,總算有了收獲。

晚上閉起門,撫冬低聲道:“聽奴婢的哥哥說,德隆典當行的東家姓葉,外頭多傳他是江南葉家人,但也有些流言,說和江南沒關系,是地道的京裏的皇親。”

支著腮幫子,顧雲錦自有計較。

江南葉家,百年的老商號了,兒孫多,生意大,她從前聽過這家名號。

可顧雲錦不覺得是他們家。

葉家無心仕途,只有幾個子弟捐過官,沒在官場掀起風浪過。

京城不比江南,外鄉商客又無官場背景,是不可能撐起如德隆這樣的典當行的。

皇親國戚的說法,還像回事。

“哪家皇親姓葉?”顧雲錦一時想不起來。

撫冬和念夏湊一塊,嘀嘀咕咕了會兒,終是想起一家來:“平遠侯府的老侯爺夫人姓葉。”

顧雲錦對不上號。

撫冬眼睛一亮,解釋道:“就是永王爺的嶽母。”

這麽一說,顧雲錦明白了。

若德隆典當行真的是平遠侯府的產業,又背靠永王府,那在京中典當行業裏,就可以說是橫著走了。

賈婦人能從這家裏頭拿到消息,她背後之人的身份絕不簡單。

能和王府、侯府往來的,肯定不是尋常人了。

半夜裏顧雲錦驚夢,一頭大汗地醒來,被子裏都有些潮了。

一瞬間,顧雲錦想起了在嶺北的日子,那時也是如此,體虛得夜裏盜汗。

思及此處,她猛得又想到了蔣慕淵,從冬雪之中執傘而立,到柳絮綿綿裏臨空而下。

是了,蔣慕淵與永王府的小王爺熟悉。

他們是一道長大的表兄弟,經常一起聚,而小王爺作為老侯爺夫人的親外孫,從德隆拿些東西根本不在話下。

這麽一來倒是說得通了。

那天她從典當行出來,程晉之就知道她身份了,因而才能早做安排,在窄巷裏安排人手。

蔣慕淵出手助她,程晉之也自知理虧,口上幾句歉意怕輕了,曉得她在德隆無功而返,便幫她一回,算是賠禮了。

看似串起來了,顧雲錦又生出別的疑惑來。

怎麽會讓賈婦人來傳話呢?

她去典當行前的三天,賈婦人就搬過來了,這就不是想賠禮後才安排的人。

那賈婦人住到北三胡同來,是巧合嗎?

想到一半,顧雲錦困意泛起,沉沉睡了。

第二天下午,賈婦人來尋顧雲錦。

她熱情地跟徐氏、吳氏打了招呼,和顧雲錦兩人站住墻根下,低聲說話。

“姑娘要打聽的幾樣東西,多有門路了,那人當得散,尋了好些當鋪才找出來,”賈婦人道,“還是一樣的,拿錢就能把東西和當票拿回來,只有那玉扳指尋不到,沒有其他特點,不好找。”

顧雲錦明白其中辛勞,能有如此收獲已經不容易了,她道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