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陳秀娟的回憶

三年前,陸高遠見自己幹活的那家毛線廠連基本生活的工資都發不出來,就和同廠的妻子商量是不是一個人先出去找條生路。

正好陳秀娟也感覺這樣繼續在工廠裏靠著不是辦法,就點頭同意了。不過兩口子在毛線廠幹了半輩子,除了崗位技能,別的一無所長。

這時候,陳秀娟的一個表哥知道了他們的想法,就出主意:“你們與其給人打工賺點死工資,我看還不如就湊點錢做點小買賣吧。雖然錢賺的不多,但是賺的都是活錢,供你們一家吃穿嚼用應該沒問題。”

這提議雖然不錯,但是陳秀娟兩口子卻沒有馬上接口同意。原因很簡單,這兩口子都幾乎壓了將近一年的工資,現在的生活費用幾乎都是借的,那還有本錢出去做買賣啊。

再說了,做買賣就要承擔風險,如果進了貨賣不出去,那每天消耗的攤床費,工商稅務的費用他們也承擔不起。

他們這麽考慮非常正常,陳秀娟的表哥想了想,對他們道:“要是你們實在擔心,我還有個主意,本錢不多,賺得也不算少,風險也不算大,唯一就是很辛苦。”

陸高遠道:“只要能賺錢多辛苦我也不怕,你就說吧。”

陳秀娟表哥道:“那就是你跟車趕大集去,花個幾百塊錢去鶴城或者冰城進點襪子,帽子這類的本錢小的東西,這些東西人人都用,不愁賣,也壓不住貨,就是掉色或者臟了,只要你降低價錢還是能甩出去的。”

聽到本錢小,還能賺錢,這下兩個人都心動了。為了保險起見,陸高遠還特意跑了幾個集市看下市場。

事實也果然如陳秀娟的表哥所說,確實要比給人打工要強得多。兩口子商量以後,就湊了些本錢到鶴城的批發市場進了一些小貨開始了趕集之旅。

趕集確實很辛苦,如果集市離家近還好說,但是如果集市離家特別遠,那這些趕集的人不管春夏秋冬,有時候淩晨兩三點鐘就得出去,然後坐上專門用來趕集的改裝車,一路顛簸地往目的地走,運氣不好,車壞在了半路上,或者出什麽事,可能這一天就是白玩。

陸高遠跟車幹了三個月,錢多多少少的也賺了一些,最起碼的,家裏偶爾的也能吃點肉了,眼見著日子好過了,他就跟自己妻子商量,說是自己以後不想賣襪子這類的小東西了,想改行去賣服裝。理由很簡單,人家隨便賣一件衣服或者褲子,最起碼也能賺上十塊二十塊的,運氣好把人忽悠住,賺個五十六十的也可能。而襪子、帽子這類的小東西賺的少不說,還經常被偷。

好生活誰都向往,陳秀娟立刻就被丈夫描述的美好前景給征服了。不過想要改成服裝攤要求的本錢比較大,兩個人也是賺錢心切,就四處借錢,那時候普遍過得都不富裕,見還差一些本錢,兩個人一狠心,跟人以三分利息借了高利貸。

有了本錢,陸高遠馬上就改了攤子,還別說,剛開始那些日子,還真的賺了一些錢。就在兩個人對新生活充滿憧憬的時候,最令陳秀娟無法接受的情況發生了,也就是那天,陳秀娟還沒有下班,就有人去毛線廠找到她,告訴她陸高遠出事了。

早上出去還好好的人,一天沒到就變成了屍體,陳秀娟一時間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過等她確認自己沒聽錯的時候,頓時,她感覺整個天都塌了下來,立刻人事不知地昏倒了。

有句老話形容人倒黴說得好,那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這話送給陳秀娟正好,陸高遠頭七沒過呢,那些債主子就開始登門要債了。雖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是讓陳秀娟沒想到的是,在她苦苦應付那些真正的債主子同時,竟然還有一些人拿著欠條,有的更是連個欠條都沒有直接上門要債,那些人的理由很簡單:這些錢是陸高遠以前欠他們的。現在陸高遠死了,這筆錢就應該陳秀娟負責還。

剛開始陳秀娟也以為這些人說的是真話,可是當她看到那幾張欠條後,馬上就意識到這些人並不是什麽真正的債主,而是借這個機會趁火打劫的。這下陳秀娟不幹了,抓著那些人就要去公安局做筆跡鑒定,結果有些人中的大部分人當時就慫了。不過這些人輸人不輸陣,走的時候放下狠話,要是不拿出錢,讓她等著瞧。

這裏裏外外的事讓陳秀娟一夜白頭,不過那又能怎樣,為了兩個孩子,她也只能咬著牙挺著,那段時間,陳秀娟起五更爬半夜的想辦法賺錢還債,不過還好,以她堅強的毅力,終於一步步地挺了過來,到去年的年末,她終於把自家先前欠下的債給還完了。

這期間的苦難陳秀娟並沒有細說,不過我看著她眼中流出的眼淚,還是能夠想象得出,一個寡居的女人帶著兩個孩子是多麽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