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當貧窮和美貌這兩項條件一起出現的時候,常常會造就許多顛沛和坎坷。

這一點在蘇答的母親身上深有體現。

蘇答的母親自小家裏貧苦,書讀到一半差點讀不下去,成為被蔣家資助的貧困生之一,才有幸繼續完成學業。

作為品學兼優的學生,她成績很好,時常拿獎學金,上大學不久後,就不再需要蔣家伸出援手。

原本她受了蔣家的恩惠,學成後很有可能會成為蔣家公司的一份子,回報這份資助,但偏偏和蔣誠鐸的父親牽扯上。

蔣老爺子一生只二子,一是小兒子蔣奉林,二便是這位蔣大公子。

蔣大公子並非不出眾,然而有明珠在側,從小被弟弟的光芒掩蓋,名聲、才氣,都遠遠不及,家族的厚望也不在他身上,行事為人便多了幾分浪蕩。

結婚後他本來收斂不少,和妻子的感情還算過得去。然而老天弄人,一次機緣巧合,他喝醉酒後沒忍住強占了蘇答的母親。

孽緣自此開始,之後他一次又一次主動找上她,直至她有了身孕,事情在蔣家鬧開,場面很是難堪。

蔣大公子的夫妻感情徹底破裂,蘇答的母親被他半強迫地養起來,他一邊和妻子忙著你來我往爭鋒相對,一邊托弟弟照看她。

蔣奉林應下,並不是因為什麽齷齪心思,只是不想她年紀輕輕就那樣變成犧牲品,出於同情和好心,時不時照拂一二。

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心性堅韌,痛苦煎熬之下,不堪於此,自殺過好幾次,都被蔣奉林救下。

後來她生下女兒,隨自己姓,起名叫蘇答,有了掛念就不像從前決絕,可以毫不留戀地離去。於是一路蹉跎,又活了好幾年,才郁郁寡歡地支撐不住,撒手離世。

她一死,蔣大公子僅存於表面的婚姻也維持不住了。幾年下來,他似乎真的生出感情,總之病了一場後,辦完離婚手續,和前妻一拍兩散各自出國,沒兩年也病逝。

最後便是蔣奉林把蘇答接回蔣家,養在自己身邊。

恩怨糾葛,外人難道其中一二。

至於蔣奉林對蘇答母親的感情,他在日記裏承認,有欣賞也有憐憫,還有更多說不清的成分,但這些東西沒來得及播種生根,沒有開始,人已逝去,便如同煙消雲散,不必提起。

……

蘇答上一輩的事,賀原大致明白了。

浸濕一塊熱毛巾給她敷眼睛,腫消下來,臉上哭過的痕跡也漸漸淡去。他並不多加以點評,只做安靜的聽眾,陪她消遣這一時的困頓苦悶。

蘇答對長輩的事也沒其他想法,她母親坎坷蹉跎,被迫卷入別人的家庭,最後以生命做代價結束一切。

而蔣奉林更是問心無愧。

只要清楚這些,她就沒有什麽好承受不住的。

前一陣的痛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不同的郁悶,蘇答感念蔣奉林的好,絮絮念叨了很久。

賀原換了溫毛巾給她擦臉,見她情緒緩解下來,對別的沒意見,只說:“擔心你無依無靠,千挑萬選給你決定終身大事,就選出來個裴頌?”

蘇答用微紅的眼瞪他,不滿:“裴頌怎麽了。”

賀原似笑非笑,扯了下嘴角,什麽都沒說,不以為然的意思卻是絲毫不加以掩飾。

“人家裴頌離開家到國外打拼,公司全靠自己白手起家,為人溫和有禮,又沒有惡習,哪裏不好?”

裴頌曾經有個妹妹,早年他在外求學,父母鬧離婚,他妹才十幾歲,兩個大人把病得不省人事的小姑娘扔在家,去民政局辦手續。

她妹高燒至昏迷,幾個小時後才被趕來當值的阿姨發現,送到醫院時已經引發了嚴重的腦內炎症,損傷不輕。在醫院治療了好久,最後還是因為斷斷續續的並發症,沒挺過一年。

他的父母爭吵了幾年,反倒重新和好過起了日子。但裴頌早從妹妹去世就離開家再沒回去,和父母的關系降至冰點。

若不是因為他外祖母,今年還不一定會回來。

蘇答也不是覺得裴頌有多麽適合做丈夫,只是這是蔣奉林挑的人選,對她來說,蔣奉林選的,那就是好得不能再好,難免要爭辯幾句。

賀原知道她對蔣奉林的個人崇拜無法改變,淡淡嗤了聲,不跟她爭。

她的奶茶已經涼了,賀原重新幫她沖了一杯。

蘇答記起先前他讓她少喝的事,重新挑刺:“你不是說我胖嗎?”

賀原手一頓,鎮定應付,“我是說這東西喝了容易長肉,你們女孩子不是計較這個,提醒你一句而已。”

不等她回答,他先道:“不過你倒是沒關系。長肉有長肉的好處,長在對的地方,我喜歡還來不及。”

邊說著,視線掃過她胸前,放慢速度流連,在這夜間,多了說不清的曖昧。

他“下流”得明明白白,蘇答一噎,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