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答窩在家待了一天,閉門未出。

第二日傍晚,賀原出現在她公寓門前。

貓眼中的頎長身影來得猝不及防,蘇答渾噩地,眼神都跟著慢了,反應幾晌才回神。

她打開門,微怔著開口:“你怎麽……”

話堪堪問了前半截,挪步讓他入內。

賀原眉頭輕蹙,身上攜著幾許涼風,反問她:“為什麽不接電話?”

“啊。”蘇答動動唇,臉色微白,沒什麽力氣地說,“感冒了,在家睡了兩天,沒顧上看手機。”

那天從嘉宋畫廊回來後,夜裏就著了涼。她提不起勁,或許自己也並不想打起精神,窩在房間裏沒頭沒腦地睡,不分時間日夜,餓了就起來吃點簡易食品墊肚子,之後再繼續躺下。

幾十個小時,人還是懶懶的,越睡骨頭越乏。

蘇答給賀原拿了雙鞋,迎他進來。

他第一次來她的住所。

客廳東西不多,兩面落地玻璃寬敞,窗欞邊放著三盆綠植,在拉起的窗簾後隱約可見。屋子整體色調淺,白色,米色,淡咖,相得益彰地互相烘托。

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馨香味。

窗前架著畫板,布上是一副還沒完成的畫。蘇答給他倒了杯水,見賀原看向那,將杯子放到茶幾上,不動聲色扯下白布將畫蓋住。

她轉過身正要落座,沙發上的賀原朝她伸出手。蘇答頓了頓,眼睫幾不可見地輕垂,緩緩將手遞過去,被他拉著,坐到他身邊。

“看過醫生了?”

她搖頭,知道他肯定不贊同,又馬上道:“吃了藥,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點累。”

她本就白,病懨懨地更是添了幾分孱弱,眉眼疲態隱約,確實透著股“累”。

賀原看了看她,稍作沉吟,忽地問:“還在為前兩天的事不高興?”

“嗯?”蘇答有些反應不及。

賀原覺得她肯定是生氣了。

那天他正忙,她問能不能陪她去沙龍,他沒來得及回就趕去開會。等忙完手頭的事再看,那條消息之後她沒有再回他只字片語。

他給她打電話也無人接聽,一直打不通。

“周二……”賀原微微擰眉,“後天我確實有安排,不一定什麽時間,可能要忙到很晚。”他展平眉頭,說,“要不然這樣,你先去,我一忙完就過去找你,行嗎?”

蘇答默然眨眼,一時有點怔。

他狀似平常的語氣中微微歉然,帶點說不清的求和意味,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他肯理解,肯考慮,肯在意她的心情。蘇答心裏不由泛起細微漣漪。

可是……

壓抑不住的酸澀感還是抵擋不住,那股難以言表的情緒鼓噪地在胸腔流竄,最後隱沒於血肉和心跳。

良久,她點了下頭,“嗯。”

蘇答難言疲憊,“你等會走嗎?還是……”說著想起自己感冒,自覺噤聲。

賀原沉默幾秒,說:“徐霖和司機還在樓下。”

蘇答點點頭,不意外他要走,畢竟她病了。

不想賀原卻道:“我打電話讓他們回去。”

蘇答頓了一下,看向他,好一會沒說話。

他的眼睛平和沉靜,黑幽幽的,泛著光的瞳孔裏仿佛映出了她。

蘇答心情復雜。微微闔下眼皮,因未退散的病意,看起來像是遮住了全部眼眸。

她長長地,無聲嘆息,懶怠地將額頭抵在他肩側。

賀原默不作聲,像是體諒她難受一般,擡手繞過她的背,手掌攏上她腦後。

這一晚,蘇答睡得不是很熟。

她昏昏沉沉在熱意中發夢,搖晃著,飄蕩在虛無縹緲的夢裏長河。

賀原的懷抱像一個巨大的火籠,她本已趨於正常的體溫,被他帶向另一個高度。

年輕的身體充滿欲|望。

賀原擁著她睡,鐵一般的手臂緊緊箍著她的腰。她在堅實的懷抱裏,睡了醒,醒了睡,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恍惚間她似乎睜開眼,向後側頭:“賀原……”

聲音呢噥,細若蚊鳴。

箍著她的手臂更緊了幾分,他閉著眼,沉沉應:“嗯?”

他的呼吸撩過她的脖頸。

一縷一縷,在濃重的長夜中,越漸灼熱。

……

他們有過很多次,唯獨這次不太一樣。

直至屋裏重歸寧靜。

蘇答早已啞了嗓子,破碎得像是哭泣的聲音終於停止。

地上落了一層薄紗般的光。

賀原伏在她耳邊喘著粗氣。蘇答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脈搏劇烈跳動,眼神卻沉寂得像死水。

她望著這一團黑,這一團藍到深處凝成的化不開的黑,緊緊抱住賀原汗涔涔的脖頸,緩緩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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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明山頂的莊園風景雅致,入夜景色更好,站在院中一覽底下燈火,頗有遙望星河之感。

來參加美術沙龍的藝術家們風格迥異,不過並沒有誇張另類的爭奇鬥艷者,都是在圈裏浸淫多年的人,早就看不上靠浮誇裝扮吸引眼球的行徑——太過流於表面,反倒缺了格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