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棠棣之華

正如天子所說,慶州之事不過是小事,又有秦王親自出馬,自是很快便被平定。

然而,秦王回來之後,天子卻再沒有提過改立太子之事,反到是處置了幾個東宮以及秦.王府的屬官,全當是兩邊各打兩百板——在天子看來,太子確實是糊塗,這才會做出私運盔甲之事;可運送盔甲的東宮侍衛半道回來告狀,慶州突如其來的反叛.....這些事情背後未必沒有秦王.府的人在推波助瀾。

太子這是擔心秦王的威脅,而秦王卻是覬覦儲位。

當然,錯肯定都是別人的,自己的兒子便是有錯也都是被別人給帶壞的。

所以,天子只是讓人處置了東宮和秦王.府的幾個屬官,反到是在回長安的前一晚令人設宴,將太子與秦王都叫了上來,一起吃宴。

按著位次,太子居左下手,秦王則是坐在右下手,都是緊挨著天子。

天子只一擡眼便能看見這兩個最為器重的兒子。

太子被關了這些日子,哪怕他心知天子身側也有齊王與蕭清音等人為自己說話,自己想必是無礙的,可終究還是免不了提心吊膽。雖然只是短短些許時日,可太子如今看起來竟是消瘦了許多,便是華服錦飾也難掩憔悴。

比起太子,秦王也好不到哪裏——他被天子派去慶州平亂,臨去前得了天子的允諾,可謂是躊躇滿志,回來的路上卻又聽說天子又將太子放了出來,所謂的允諾自然是不了了之.......雖說慶州之事於他不過小事,可這來去匆匆,他心中又是大起大落,情緒激蕩之下,哪怕秦王素來沉穩,面容冷肅,依舊顯得臉色微白,竟是難得的有了些微的憔悴之色。

天子來回的看著這兩個兒子,見他們臉色都不好,做父親的心頭終究也是難受的:他倒還真想把這些事情查個清楚,可這一查二查,兩個兒子都清白不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都這般年紀了,還能如何?倒不如就這麽含糊著把事敷衍過去.........

這般想著,天子倒也勉強擠出笑來,狀若尋常的笑著道:“大郎,二郎,還有三郎,你們可記得當初讀《詩經》時,你們阿娘教你們的第一首詩是那首?”

比起太子和秦王,齊王倒是輕松許多,這會兒還能與天子玩笑幾句:“阿耶這話可問錯人了,阿娘素來偏心二兄,這要問二兄還好,問大兄許也是知道的,若是問我——我和阿娘統共也沒見過幾回呢,阿娘何時教我讀過《詩經》?”

若說齊王素來愛說元穆皇後偏心,秦王便是打心裏的敬愛元穆皇後這個生母,自是聽不得齊王這話的,立時便道:“三郎你這都是什麽話?!為人子者,怎可這般非議父母?”

齊王自知失言,只好擡眼去看天子,眼中頗多求懇之色。

天子雖心知元穆皇後看臉的毛病,知道元穆皇後待齊王這個貌醜的小兒子不大好,可也不樂意齊王這般說:“既不知道,便吃你的酒,哪來那麽多話?!我瞧你是順心日子過多了,欠教訓!”

齊王縮了縮脖子,不吭聲了。

太子直到此時方才開口:“我記得,阿娘當初教我們兄弟幾個讀《詩經》,教的第一首便是《棠棣》。這一首詩,她便教了三遍,每回都要將我們聚到一起,兄弟三人一起念這詩。”

天子聞言果是神色稍緩,溫聲應道:“是啊,都說‘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再親不過兄弟——我當時還嫌你們阿娘愛折騰,如今想來,這卻是她用心良苦。果然還是她想得深遠啊........”

說話間,天子先是看了看太子的神色,然後又看了看秦王的神色,這才往下道:“你們是兄弟,同父同母,血脈相連,乃是真正的至親。無論是我還是你們阿娘,都是盼著你們兄弟幾個能夠和睦相處,互相扶持的。所以,我也盼著你們不要為著那些小事疏遠了彼此。”

太子與秦王對視了一眼,眼中神色莫名,但也都跟著起身,齊齊行禮,應了一聲“是”。

天子心知他們這一聲“是”未必是真的,可他卻也願意相信這是真的,這便擡手舉起手中的酒杯,笑與左右道:“好好好,那我們一起喝一杯。喝完後,便不許再提那些事。”

蕭清音微微坐直身子,擡手替天子斟酒,

天子又看了眼下首蠢蠢欲動的宋晚玉,多加了一句:“明月奴就不用喝了——你如今雙身子,酒水什麽的也要少碰。”

宋晚玉:“.......”

宋晚玉真的是氣得想要去揪天子的胡須!

偏偏,霍璋還覺著天子說的很對,把宋晚玉跟前的那杯酒給換成了溫蜜水。

宋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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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天子擺駕自仁智宮回長安,太子與秦王等皆是隨駕。

宋晚玉倒是難得的安生,安安穩穩的坐在自己的馬車上養胎,也沒在這路上折騰出什麽來——她心知:雖然天子還欲粉飾太平,可天子這般,只會令太子與秦王私下的爭鬥愈演愈烈。